她逐渐松弛下来,缓步迈入雨幕,让雨水冲刷躯体。在水滴的拍打中,绷实的骨骼肌肉终于放松。
享受完淋浴,她甩去水渍,再度没入阔叶丛。只是她没想到“覆巢之下无完卵”,有些火就算她不撩也会烧到她身上。
投食的时间到了,可生肉没有出现,出现的是一群白大褂。
他们簇拥着一名黑发黑眸的中年男人站在她的“领地”外,叽里呱啦地说着话。
她仍然听不懂,但她努力去理解、去领悟,特别想通过他们的肢体和表情获取一些信息。
直觉告诉她,弄懂这些东西很重要。尤其是黑发黑眸的那人……不知为何,这种简单的配色很吸引她的眼球,光是看着就觉得亲切。
她记得他,他不常出现,但他们都听他的。似乎在这片地方,他是“最厉害的”。
而她不知是求生欲作祟,还是生物的天性会关注领地附近“最强”的对手,她总是不自觉地评估对方的威胁性。盯久了,她不仅记住了他的样貌,还记住了他衣服上的小牌,连同那行字的形状——enryu。
隔着一层玻璃罩,他们的发声又快又模糊。
可她的听力极佳,愣是从他们的交流中攫取到了几个高频词,一一对照,不动声色地记下。
“它习惯呆在一个地方,不愿意跑动?”
“是的,吴博士。”研究员翻过记录数据,“比起另一只,这只资产更温和也更警惕。它不好动也不好奇,不会撞击玻璃,不会发声威吓,日常状态是‘安静’。”
“安静?”亨利感到费解,“同一组基因的差异能有这么大吗?”
研究员点头:“确实如此,吴博士。这只资产比另一只更适合人工饲养和与人互动,虽然它作为第一只的备胎诞生,但我认为它的进化已经优于第一只了。”
毕竟另一只伤了人,也记住了人血的味道。当“人类是食物”的概念镂入基因,它吃人的习性便会生成,并且一辈子都无法改变。
如果它延续了后代,那它的后代也会从遗传片段中习得这一点——人类是食物。
而这,就是“野生动物一旦吃人就必须被杀死”的原因。不杀,人类就会一直在它们的食谱上。
可惜,博士的观念明显异于常人,对一名法外狂徒和科学怪咖来说,他创造的混种恐龙不是野生动物,而是基因界的宝贵资产。他不在乎它们吃不吃人,他只在乎它们能成长到哪种程度。
亨利:“我认为你的认知有误。”
“博士?”
“对肉食性恐龙来说,安静和温和从来不是好词,凶猛和狂暴才是它们该有的姿态。”
亨利语气平平:“以你对这只资产的形容,它几乎是个次品,难道我们实验室的项目是为了克隆绵羊?别忘了公司对我们的要求,他们要的是更大、更恐怖、更酷的新品种恐龙。”
研究员不敢言语,而亨利下达了指令,结束了第二只资产的悠闲生活。
“激活它的野性,我要的是杀器,不是宠物。”
于是,生态箱里的投喂机没再动过,取而代之的是一侧的管道开启,进来了一只活体兔子。
兔子不大,但养得肥美,白毛被泼了血,一阵阵腥味刺激着她的味蕾。它压根没发现阴影中的她,自顾自地啃食着植被,全然没察觉危险的靠近。
少顷,她终是从阔叶下起身,无声无息。
她感觉自己被撕成了两半,一半拒绝血食,一半渴望生肉。胃袋燎起了烈火,涎水控制不住地淌下,她饿了,她的鼻尖充斥着猎物的肉香,爪子兴奋到颤抖。
理智仍在,可她不打算抗拒本能。她明白,被关在笼子里、靠别人吃饭的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给什么就得吃什么。
她放下了心理包袱,将身体交给本能。
刹那,后肢一蹬,她犹如离弦之箭般射了出去,快得像一阵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