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宵寒不信邪地盯着他三两下解开布包,一圈一圈绕开布条,露出其中一截黑乎乎的、近三尺长的——
烧火棍。
严宵寒:"……"
那人十分无辜地道:"我都说了不是剑,你非要看。"
屋内看清这一幕的侍从们全捂着嘴低下头,艰难地憋着笑。严宵寒好歹还能沉住气,淡淡地道:"拿来,不要带进去。"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那人也没坚持,松了手,只是进门前小声嘀咕道:"穷酸。连根烧火棍都不放过。"
严宵寒忍耐再三,终于高抬贵手将他放了进去,同时又隐约感觉到一丝古怪。那人看起来很年轻,却带着一身老江湖的落拓气质,直眉楞眼里有种难以觉察的圆滑,严宵寒三番两次地试探,都被他不着痕迹地躲过。他仿佛早已料定自己会成功走入这座破庙,所以哪怕被严宵寒抽刀拦住,也没有动真怒,反而自始至终都在见缝插针地损他。
这种有分寸而针针见血的说话方式,真的非常熟悉。
他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可能是失心疯了,大概刚尝到点甜头,就迎来经久的分别,导致他看什么都会忍不住想到傅深身上去。
比起严大人几乎明晃晃挂在脸上的不待见,齐王和随从们对这个萍水相逢的年轻人都很友好热情。严宵寒就走了那么一小会儿神,一眼没看住,那人已坐到了火堆旁边,一边舒展四肢烤火,一边侃侃而谈——没见过世面的齐王殿下竟然还听的饶有兴致。
"……在下姓任,单名一个淼字,命中缺水,燕州人士。我十六岁起便走南闯北,四处行侠仗义……父母先父母早逝,我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我在京城住过一段时间,给一个商户当家丁护院,"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有时候也给邻居家帮忙,就……看中了那家的小姐。"
严宵寒心中暗暗嗤笑,齐王殿下却格外喜欢这种情情爱爱的故事,比话本戏文还带劲,兴致勃勃地追问道:"然后呢"
任淼喝了口热水,继续道:"他们在京中的生意做不下去,便将宅子赁出去,收拾东西回了荆州老家。"
齐王唏嘘道:"可惜,可惜。"
"不可惜,"任淼一笑,"我这不是来找她了么。"
他说着,还回过头来看了严宵寒一眼,看得严大人莫名其妙,心说你追你的心上人,看我干什么显摆你有意中人
齐王问道:"那人家姓什么做什么生意的你能确定她就在荆州吗万一他们去了别处呢"
"姓孟,家里是做布匹生意的,"任淼道,"要离京去荆州之事是她家长辈安排的,她一个未嫁女也无可奈何,只能让丫鬟偷偷给我送了封信。"
齐王失声道:"你们……你们竟是两情相悦!"
任淼道:"那是自然。要不然只是一厢情愿,我还千里迢迢地追到这里干嘛她虽未明说,但必定时时盼着与我相见,我不能辜负了她。"
这话一出,听众都跟着一怔,尤其是有家室的几位,深受触动。严宵寒原本还对他颇有偏见,嫌他废话太多,油嘴滑舌,却被蓦地这句"不能辜负"牵动心肠,那尽力克制的思念犹如决堤之水,不可自抑地漫了满心满眼。
沉默良久,严宵寒才道:"行了,别在这儿玷污人家姑娘的清誉了。"
任淼又回头看了他一眼,不服气地道:"这位大哥,看你相貌堂堂,想必已经成家了吧"
严宵寒冷淡矜持地点了点头,问道:"你是燕州人士,可听说过北燕铁骑统帅,靖宁侯傅深"
"听过啊,谁没听说过他,"任淼吊儿郎当地道,"你该不会是想说你跟靖宁侯是一家子吧恕我直言,大兄弟你这牛皮可要吹破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