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深接话道:"照你这个说法,谁也不欠谁,那凭什么你得好好照顾我"
"严大人,你觉得我与你成亲是为你的万贯家财,还是为了你那正三品的高官之位"他冷笑道,"这么一看,我这个无官无权的残废才应该是你的拖累,你说呢"
严宵寒最听不得"残废"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一时间什么心思都歇了,沉声道:"别乱说。"
犹如一瓢水浇在火堆上,傅深的冷笑僵在脸上,彻底拿他没辙了。
"你……"他有点急火攻心,想把严宵寒吊起来抽一顿,好让他清醒一点,忍耐道:"算了……别扯那些没用的,先管你的药瘾吧。"
严宵寒仍是一副"任你磨破嘴皮,我自岿然不动"的死猪样:"没事,我自己忍一忍就过去了,这里不合适。"
傅深忽然道:"梦归,你还记不记得那天中了药之后,我找到你时,你在干什么"
不知为何,他的口吻一下子就软和了,甚至称得上和颜悦色。严宵寒蹙眉思索片刻,实在想不起来,摇了摇头。
"我记得。这几天一闭眼,我眼前全是那个场面,恐怕一辈子都忘不了。"傅深垂下眼帘,"那时候我还是‘任淼’,一靠近你,你就拿着寸把长小刀往自己手上扎。"
"你跟我说实话,那天去的如果真是别人,你怎么办"
严宵寒的目光望进他的眼里,答案几乎是不言而喻的——
那一刀当然就直接扎下去了。
傅深走到他身前,抬手在他脸上轻轻抹了一下,像是抹去了一道并不存在的泪痕:"你当我千里迢迢地到这里来是为了谁这话我说了嘴皮子都要起茧了,梦归,我喜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觉得你是拖累"
"非要个理由的话,"他的语气分明是戏谑,态度却无比郑重,"你能为我守身如玉,我就能让你为所欲为,要什么给什么。明白了吗"
中了秋夜白之后,严宵寒一直觉得自己心上被豁开了一个大洞,直通深渊,深渊里住着他所有妄念执念与欲’念,像是永远不知满足。他清醒的时候能克制住自己,不清醒时却分不清那到底是药物带来的失控,还是自己丑陋的本来面目。
可现在,傅深义无反顾地跳下了深渊,迎接他的不是凶兽的撕咬,而是一颗伤痕犹在,却在缓慢弥合的心。
严宵寒终于意识到,他的圆满不在张开羽翼将傅深护在怀里的那一刻,而是在行将跌倒时,凭空出现一双手扶住了他。
他微微躬身,拦腰将傅深抱起来,按在了最近的那颗树上,堵住了他口干舌燥的嘴。
清风过处,树叶簌簌响动。
待天色完全黑透,两个衣冠楚楚的男人才从小树林里走出来,其中一个明显脚步虚浮,一步三晃,被另外一个看不下去的男人提着腰抱上了马背。
两人正要离去,远处溪山村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女人的嚎啕刺破夜空,许多人家灯盏次第亮起,不少人开了窗,扯着嗓子问:"田成家的,出什么事了"
幸亏天色已晚,许多人家已经关门闭户,说话全靠嚷嚷,让山坡上的两人也能听个大概。有人回道:"田成要不行了,得抬到祠堂去,明晚就得送走!"
女人撕心裂肺地哭喊:"各位叔婶,他还有救,我带他去城里看大夫!别送祠堂……求求你们了……"
有个粗声粗气地大嗓门男声道:"不成!不能去县城,为他一个人拖累全村人么"
傅深和严宵寒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
溪山村果然有蹊跷,一个病人去县城求医,怎么会怕拖累全村人
傅深心头陡然掠过一个不祥的猜测:"难道是……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