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从北方吹过,带着对众生的冷漠,将冰霜铺满天地。飘散在了这距离八宗联盟还有七天路程的丛林边缘。 冬天,在这一刻到来。 树木落叶在风中卷起又落下,最终干枯里带着余湿,找到了自己的坟墓,与淤泥葬在一起,让泥土越来越硬。 尤其是黑夜,这寒就更浓几分。 许青蹲着身体,手持匕首,蓄势待发。 他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躲过,此刻只能最大程度压下心中的担忧让心神冷静下来,思索圣昀子父子为何如此巧合的出现在这里,而宗门如今又怎样。 那一行四人除了圣昀子父子外,另外两位黑袍身上散出的波动,给了许青极大的压力,生死危机之感无比强烈,全身血肉似乎都在向他预警。 尤其是最前方那个带着神灵残面面具的黑袍身影,所过之处,虚无扭曲。 至于后方第二个黑袍人,许青看到后心底更是一沉,认出对方身上的气息,似乎就是之前七血瞳内对自己出手之人。 这一幕,让许青越发警惕。 而就在这时,一行人忽然停了下来。 寒风中,那两个黑袍人以及圣昀子的父亲,向着许青藏身之地,看了过来。 许青眼睛微微收缩,他知道自己躲不掉了,可没等他有所举动,带着神灵残面面具的黑袍人,忽然轻笑一声,收回目光,向远处走去。 但那个糖葫芦与一枚玉简,从他手中飞出,径直落在了许青的前方枯草上。 许青目光一凝之时,那一行人的身影,已消失在了茫茫黑夜里,踪迹全无。 许青皱眉,他知道自己方才被发现了,可对方非但没有出手,还扔过来这两样物品。 此事透着诡异。 许青目中露出沉吟,许久之后,他低下头望向面前的糖葫芦以及玉简,仔细打量。 最终没去理会那个糖葫芦,而是检查一番确定无碍,又戴上手套,将玉简拿了起来。 在手中再次检查之后,许青目中露出果断,他觉得这件事不对劲,而答案显然就在这玉简之中,于是散出感知查看。 脑海瞬息间,浮现一段信息。 “阿弟,好久不见。” 这六个字,让许青心神一震,目中露出不可思议,心脏跳动也不由自主的加速了一些,立刻继续查看。 “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其实我最怀念的,就是我们小时候的一幕幕了。” “我上一世兄妹很多,但没有体会过太多世间的温情,所遇都是冷漠与算计,无论是父皇还是我那些兄弟姐妹,都是如此。” “所以这一世,我很怀念,无论是爹娘,还是你……尤其是总喜欢哭鼻子的你。” 许青身体颤抖,呼吸瞬间急促,死死的捏住玉简,耳边回荡嗡鸣之声,他猛地抬头看向那一行人消失的地方,心中浮现出那个带着神灵残面面具的黑袍人。 而玉简的信息,还在他脑海浮现。 “但在我苏醒前世记忆的那一刻,我若不立即祭献一座完整的城,完成对神明的仪式,我无法重生,会枯萎为死。” “当时的我,在血雨飘落的天空中,看着坐在血泥与尸骸中哭泣又无助,喊着爹娘的你,我其实很开心你幸运的活下来,很想走到你面前,摸摸你的头,告诉你,阿弟不要哭。” “糖葫芦是路上看到的,想起你喜欢吃,给你买的。” “七血瞳也没大碍,六峰峰主杀了白戾,我让夜鸠取其性命,一命换一命,自然合理。” “而我这一次传信给你,是想要告诉你,爹娘的尸体,被我安葬在了封海郡的朝霞山,你有空可以去看看他们。” “我走了,许青,再不见。” 许青脑海轰的一声,目中先是茫然,随后胸口起伏,心神一片空白。 “爹娘……六爷……” 玉简内的信息,来的太突然,他觉得有些不真实,心神的波澜不断地起伏,渐渐成了翻天的大浪。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难以形容的钻心之痛,不断地融化开,淹没全身。 他本能的不相信这玉简里的内容,可里面所说的又无比真实,六爷是不是真的陨落,回去便知,而关于爹娘以及自己的往事,他没告诉过任何人。 其实他很早就知道,自己的爹娘在那十三年前场浩劫里不可能活着,但他一直还给自己一个希望,这一刻,他无法再欺骗自己了。 至于六爷……许青脑海浮现过往,那个平日里拿着酒壶的老头,孩子死了,妻子死了,坎坷一生,但许青还记得对方对自己的庇护。 六爷的保护,与七爷不一样。 七爷是轰轰烈烈,当着天下收徒形成威慑,如一根长枪,刺破云霄。 而六爷的性格与过往的经历,使他的保护更倾向于无声无息,就好似一面无锋盾牌,给了许青退后的余地。 在这冷漠的天地,在这残酷的世间,这份无声无息的关怀,许青很看重。 寒冷冬夜里,对于给他了关心,给了他温暖,给了他火炉之人,他这一生遇到的不多,每一个,他都很珍惜。 但,雷队走了,柏大师走了,如今六爷也走了。 而想起爹娘,许青的心就更为刺痛,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 比寒风还要冷冽的冰霜,于他全身从内到外,从魂到身,飞速蔓延。 他手里的玉简已经抓的碎裂了,大量锋利的碎块刺入到了掌心的血肉内。 鲜血染红了这些玉简碎块,又顺着指缝一滴滴落在地面的枯草上。 寒风吹来,呼啸间雪花带着雨水洒落,淋在他的身上,刺骨的寒侵袭中,一声惊天的轰鸣闪电划过长空,映照出他在黑夜里颤抖到了极致身影。 下一瞬,随着闪电消失,天地重新漆黑,许青的身影融入黑暗中,模糊起来。 直至许久,又一道划过天际的雷霆映照下,许青的身影于黑暗中再次清晰。 一口鲜血从他口中溢出,与飘落的雪雨融在一起,洒落地面之时,许青身躯再也支撑不住,踉跄的半跪下来。 雪与雨,落在他的头发上,肩膀上,脸上,分不清是不是泪水,流淌在了地面。 许青艰难的转头看向黑袍一行人消失的方向,他看了很久。 直至最终,他缓缓打开储物袋,取出了里面的竹简,这竹简的一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基本上都被划掉了。 每划掉一个,就代表已死。 冰冷的雪雨落在上面,凝聚成珠,化作水线落下时,许青取出铁签,在那竹简上,一笔一划的刻下了四个字。 紫青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