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沉默不语的礼部尚书崔文桢打断了二人的争执。“近些年大魏各地灾情严重,赈灾所需,边疆军饷,又多从国库开支。”“寅吃卯粮,先缺后空。”“理应想些法子补充国库,眼下之际,唯恐增加税收,方能解燃眉之急。”这边还在商谈,宋婉不禁低声询问独孤琰。“孤的国库竟如此空虚吗?”独孤琰不禁扶着额头,姑奶奶,你这段时间竟忙着跟大臣们勾心斗角,政务的烂摊子都是我在背后收拾。“先帝沉迷修仙之道,差不多已经把国库的银子都花光了。”“目前宫中的唯一收入,还是跟曹相合作的酿酒生意。”宋婉凤眸闪过一丝精光:“这么说,曹贼应该是最有钱的了?”“那是当然了。”望着那道偏弱的身影,独孤琰款款道:“曹相的敛财手段层出不穷,只要他想,完全可以达到富可敌国的地步。”“那这么说。。。。。”“别想了,我的陛下。”独孤琰一眼就看穿了宋婉的小算盘,正色说道:“这个口子不能开。”“若是有了先例,下次再发生亏空之事,难道还要曹相填补空缺吗?”“再说了,您认为他手下百战百胜的黑骑是怎么打造出来的。他会帮助陛下,给自己增加烦恼吗?”宋婉一脸颓废,砸砸嘴:“感情治理国家,最大的根本还是需要钱啊!”听者笑了笑:“陛下,一个国家的运转和治理,都无法脱离钱的。”“那填补国库的空缺需要多少银两?”宋婉抬起头询问道,手中的数手指的动作,已经出卖了她的想法。看着有些傻的可爱的女帝陛下,独孤琰轻笑。“无底洞。”“啊!”望着她脸上不似开玩笑的模样,宋婉宛若泄了气的皮球。“行了。”屏风外,曹观棋大手一挥叫停了众人的商谈。“新帝登基需要稳住民心,增加税收必定民怨四起。”“届时让前朝余孽趁机作乱,倒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这样,户部出一半,其余部门出五分之二,剩下的就交给兵部尚书大人。”沈重盯着姐夫一脸严肃的模样,很是不解?姐夫向来是貔貅,今日怎会如此大方?姐夫是不是在点我?言下之意是什么意思呢?沈重立马转动小脑袋瓜,马上有了想法,拱手一礼:“曹相,户部的银两半数都在支持工部研究之事。”“户部着实没有能力出一半来填补。”话语之间,已经将皮球踢到了工部尚书袁仲道身上。死道友不死贫道。老袁啊,我帮了你那么多次,现在到你帮我了。工部尚书袁仲道,五十多岁的年纪,须发皆白。眉头总是紧绷着,嘴里也不知道在呢喃些什么,手上也伴随着一些令人纳闷的小动作,似乎总是在思考什么难题,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还是崔文桢叫了几声,袁仲道这才回过神来。木讷地回答道:“别看我,工部是出了名的穷地方,老鼠来了都得含泪走,我还想问你们能不能支持一下工部的研究。”得!问了也白问。拿不到钱不说,还得往里搭钱。“既然这样,诸位都不愿填补空缺。”曹观棋扫视了一眼众人,面色严肃:“那么就启动中平三年的方案。”此话一出,刘彦章虎躯一震,连忙阻拦道:“曹相,不妥吧。”“那意思是,刘相打算出这个大头不成?”“可是。。。。。中平三年的方案先帝已经废弃了啊,况且远水解不了近渴。。。这。。。。。”曹观棋一脸笑眯眯地盯着刘彦章:“远水是解不了,但是可以让国库逐渐充盈。”一听到不用自己掏钱的方案,庞统立马搭话:“那我同意。”“只要国库充盈,那就大有可为。”看着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庞统,刘彦章长叹了一口气。庞青云啊庞青云。你倒是生了一个聪明伶俐的好儿子啊!内心已经确定,曹观棋把这件事推出来的那一刻,目标就根本不是边关告急,最重要的还是切断西陵党的危险。这件事情已无法改变,刘彦章只得附和:“那便依曹相之言。”“不过,必须要跟先前商议的条件一样。”“谁不知本相做事,最注重诚信二字。”“小琰,曹贼口中说的中平三年方案是何意?”好奇宝宝宋婉问道。独孤琰脑中闪过那些年的画面,那道熟悉的身影挥之不去。中平三年,灾祸连连。夏五月,淮南蝗。秋九月,江南溢。九月中旬,青州地龙翻身,兖州大旱岁饥,百姓易子相食。接连的灾祸使得百姓流离失所怨声载道,全部归根于当今天子失德,若不是世宗帝沉迷修仙劳民伤财,也不会触怒天威。中平三年,大魏境内动荡不安,前朝余孽与白莲教妖人兴风作浪,更是煽动百姓接连造反。此事,也为世宗患病埋下了源头。当时国库空虚,而世宗仍在追求长生之道。无数清流大臣纷纷上书劝诫世宗,可无一幸免,全部留中不发。那年冬至。独孤琰与父亲独孤信一同参加以“朝堂名义”举办的宴席。到场的不是门阀世家,就是儒林学者。目的无非就是为了解除眼下的窘境,而以朝廷的名义向世家借钱。那是她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曹观棋。想见识一下,他是否真如传言中所说的一般,横行霸道,无恶不作。那时候的曹观棋,刚上任左相不久,他的所作所言,多数人都是不假辞色。独孤琰只是在一旁的角落里静静观看,看着曹观棋一副人畜无害的脸上扬起一抹奇怪的笑容。结果,显而易见,宴席不欢而散。就在所有人都认为曹观棋会委曲求全上门的时候,他的一番作为直接撼动了所有世家的根基。曹观棋改良造纸术和印刷术,不仅造价材料低廉,且比世家引以为傲的纸张品质更高,加上快速印刷书籍的作坊,短短七天之内,让天下寒门士子近乎疯狂。存留的古典书籍不再具有价值,也更难流传于世。朝廷更是广开学堂,免除六年的书籍费用,只要学生自费伙食。多重手段齐出,世家毫无还手之力。最终只能以刘彦章为首出面和谈,由世家出资填补国库,让曹观棋不得再造纸硬刷开启学堂。具体的条件独孤琰不知道,但是她在第二次集会上,看到了他不可一世的态度。“现在想谈可以,但是你们要跪下来求本相。”“说不定本相大发慈悲,一开心就收手了也不一定。”面对着全副武装的黑骑,明晃晃的寒光照得人心惶惶。“本相麾下黑骑三十万大军,有足够的武力镇压。”“给你们商谈的机会要珍惜,下一次。。。。。”“本相就没这么好的脾气了。”那一夜,诸多世家被满门抄斩,长安风声鹤唳。但是大家都清楚,他们是那时候跳得最欢的,也是背地里从中作梗大发国难财。“既然第一件事无异议,那么就继续商谈第二件事。”曹观棋端着茶盏,轻抿了一口,这才沉声说道:“新帝登基,朝堂不稳。”“古人言: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先帝驾崩之后,各部各司总账结算均已归入卷宗,方便新帝治理朝政。”“可兵、刑、工、户,礼五部超支,户部的账单写得清清楚楚,你们告诉我。。。。”曹观棋冷眼扫视了一眼众人:“这超支的五千七百万两,又是从哪里来,又从何处去的!”啪!五份账单,狠狠甩在龙案上。“这就是国库空虚的理由吗?”闻言,阁内鸦雀无声。屏风后的宋婉都惊呆了。五千七百万两!这跟之前的数目相比,完全对不上啊。孤独琰凤眉微蹙,知道大魏贪腐严重,没曾想却贪腐得如此严重。山雨欲来风满楼。“刘彦章!”曹观棋的怒火似乎已经遏制不住,当即直呼其名:“当初是你负责监国的,这个事情,你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