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落水声从耳边乍然响起的时候,沈弋冉的思绪回笼了。只见游春园的水塘里扑腾着一张我见犹怜的小脸,沈纭嫣那双莲藕似的白皙手臂正眼巴巴朝着岸边的方向摇晃着。沈弋冉的嘴角勾起来一抹浅淡的笑意,原来自己的好妹妹也重生了。“二小姐落水了,奴婢去喊人!”身边的丫头白栀说着就打算去叫粗使婆子,沈弋冉却轻轻拉住了她的袖子,“远水救不了近火。瞧着吧,有的是英雄愿意救美。”说话间,一道清瘦的身影已经无比麻利地跳下了水,前去搭救。身旁的丫鬟惊呼,“果真被小姐说中了,还是个俏书生!”望着水中男子拉着沈纭嫣往岸边游的景象,沈弋冉眼眸微沉。此人是宋齐召,也是她上辈子的夫君。只不过,他可没有表面看上去温雅贤良,谦谦君子。外人尚且不知,宋戈冉却清楚。宋齐召从头到脚,从骨子到心窝都透着色欲二字!想必这水下定然是一幅香艳画面,指不定沈纭嫣的外衣都被褪到了腰间,让人吃尽了软豆腐。上辈子这一遭是落到自己头上的,不成想重来一回,沈纭嫣倒是够豁的出去。前世,沈弋冉和世袭侯位的薄家小侯爷原是有一纸婚约在身。偏生游春园时意外落水,又遇上了宋齐召这个登徒浪子,清白名誉尽失的事情闹得满城皆知。她与薄家的良缔自然落在了沈纭嫣的脑袋上。可惜时也命也。沈纭嫣成婚当日,小侯爷为缴山匪,接旨出征,她一个新嫁娘对着空房坐了一晚上。眼看着二人快要到岸边,沈弋冉悠然自得地摇了摇手里的团扇,只露出一双含着担忧的眼睛。她与沈纭嫣同出沈家,虽说嫁给宋齐召是低嫁。但婚后他便平步青云,不仅官至首辅,就连沈弋冉也被破格封了个诰命夫人,身披无尽荣华。可惜深宅大院的锅底比寻常人家黑多了。沈弋冉晃着团扇,眼眸越发深沉,瞧着水中的沈纭嫣面色泛红。不知是呛的,还是羞的。沈弋冉猜测是后者,沈纭嫣那双欲语还休的眼睛,她一个局外人看着都觉得媚意横生,更何况是近在咫尺的宋齐召?果不其然,两人游向岸边的速度放慢了,水花却扑腾得更大了。沈弋冉从宋齐召的眼睛里看见了翻腾的欲望,好似饕餮之狼,如若不是时机不对,沈纭嫣只怕早就被就地正法了。“没想到清正名门的太傅家竟也能教养出如此娇花,宋郎好福气啊!”“这哪儿是英雄救美,我看着倒像是鸳鸯戏水……”姗姗赶来的继母沈李氏一张脸气得煞白,指着宋齐召的鼻子就骂道:“你个登徒浪子,竟敢强行拉拽我家嫣儿,我这就差人去府衙报案,你等着下狱吧!”好一个颠倒黑白的老母鸡护崽。沈弋冉在一旁看着沈李氏的巴掌落在宋齐召脸上,只感觉心中快意至极。合着眼盲不盲是分人的,要知道上辈子挨了沈李氏巴掌的可是她。“你不要脸的贱痞子,大庭广众之下和男人眉来眼去才会没皮没脸地往水里跳!府里的脸面都要被你丢尽了!”沈弋冉想起上一世沈李氏辱骂的嘴脸还历历在目。如今换了人竟变作了明事理的慈母,着实有趣!宋齐召一个读书人,哪里来得及闪避,发髻都被扯散了,脸上更是留下来五道抓痕。沈弋冉心道觉得可惜,该再深些的,破相了才好。奈何沈纭嫣舍不得,她登时小步快移地上前,挡在了宋齐召身前,期期艾艾道。“阿娘使不得,是宋郎救了我。人家如今是我的恩人,古人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嫣儿愿意以身相许……”“住口,他一介布衣,一无功名,二无才学,想娶你,做梦!”沈李氏的话说的直白,沈纭嫣却不肯作罢,拉着她的袖子撒娇。“阿娘,功名可以后考,德行才是首位,我认准他了,您若不依,府里还不落个知恩不报的恶名!”沈李氏只感觉气的天灵盖冒烟。宋齐召几斤几两,她一眼就能看个大概,绝非良人。沈李氏强硬地拽着沈纭嫣就往回走:“我看你是落水后糊涂了,阿娘这就带你回府好生调养!”这么多人看着,她女儿的清誉可毁不得!沈弋冉哪能纵容沈李氏把这好戏翻篇。她登时打着扇子路过宋齐召的身边,焦急道:“嫣儿纵然只是庶女,却也因为亲娘抬了正妻算是我半个嫡妹,肖想攀高枝?你也配!”此话对于宋齐召而言,跟摁着他的自尊在地上摩擦没区别,毕竟读书人最是清高。果不其然,宋齐召的脸色如墨般黑。火势不猛,还需添柴。沈弋冉继而声音高了几分,“我要是你就乖乖歇了提亲的心思,落水而已,算不得肌肤之亲,高门贵女岂能下嫁?!”这话语一石二鸟,被沈李氏拖着的沈纭嫣瞬间被点拨了。只要能嫁给宋齐召扭转命运,湖都跳了还在乎现在这一时半刻?既然水中之事不可见光,那就换一个法子。沈纭嫣心中暗自打定主意,猛地挣脱沈李氏的束缚。她绕过沈弋冉,脚步一转,抓着宋齐召的衣襟就踮脚递上了香吻。众目睽睽之下,便是想赖也无从下口了。沈李氏又惊又怒,向来惜女的她竟然破格甩了沈纭嫣一巴掌,响声清脆。“混账东西!不知羞!”言罢,也顾不得旁人如何评说,沈李氏手死死地拽着沈纭嫣回了家。全然忘了还有一个沈弋冉站在原地。马车想必也被使唤走了,一旁的丫头有心想提醒,而沈弋冉却摇头。“不过是一辆马车而已,上哪里雇不来?你瞧着今日的事可荒唐?”沈弋冉的态度随和,仿佛事不是出在沈家。丫鬟白栀点头又摇头,声音弱弱:“奴婢不敢妄论,只是二小姐一向眼高于顶,怎么会看上那种人,怕不是落水招了邪……”“缘分的事难说。”沈弋冉叹了一口气,余光却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看客,其中不乏舞文弄墨之辈。“不过若是编作戏文想来定然能够日进斗金,走吧,回府。”沈弋冉点到即止,在场都是聪明人,点名道姓碍于太傅府的名望定然是不能提及的。但是戏文里的风流韵事就不一样了。消作饭后谈资,酒馆茶楼定然客满为患。上了丫鬟雇过来的马车,沈弋冉坐在软蒲上,喝着白栀递过来的桂花茶。马车从青石板踏过,晃晃悠悠间,她的思绪也越拉越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