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身为大隋皇子的高煊,显然跟自己扈从吴貂寺,有着不同的看法。他一直认为这天下冤家宜解不宜结,非必要的时候,还是多交朋友少结仇才对。即便眼前少年衣着老旧,但谁知日后会不会飞黄腾达?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句话可不是说说而已。所以重新转过视线来的高煊,满脸抱歉地看着陈平安道:“不好意思,我叫高稹,是大隋弋阳郡人氏。”“吴爷爷刚刚多有得罪,我愿意向公子道歉和补偿。”“对了,不知公子手中鱼篓卖否,我高稹愿意出高价购买!”听见自家皇子客气的话语,吴貂寺的眉头明显皱起。他们虽名为主仆,但伺候了三任帝王的吴貂寺,实际上只是当今圣上暂借给这位皇子,保其性命罢了。所以大多数情况下,吴貂寺都拥有着很大的自主权。毕竟皇子、太子一字之差,天壤之别。高煊这皇子,要学的事还多着呢。比如第一件要学的事,就是不要轻易和下人道歉。因为那只会白白作践了身份,下人也未必会领这份情。所以吴貂寺再次僭越出口:“殿下,咱家说的是事实,何须道歉?”“天下之物,皆是有德者居之。”“这尾金色鲤鱼,愿意跳入殿下手中,那便是殿下应得之物。”听到对方如此欺人,即便是性格憨厚老实的李二,也忍不住想要开口反驳。只是他一直以来都不善言辞,一时也不知该从何说起。而故意将哥哥名字说出口的高煊,眉头再次皱起。这吴貂寺一而再再而三地违逆他的意思,实在是让人心生不喜。究竟他是主子,还是这个阉人是主子?!脸上有了怒容的高煊,正欲开口呵斥时,就听从刚才时就一直安静的少年,终于是出声了:“好一个‘到了你手中便应是你的’。”听到这话,吴貂寺心中暗叫一声不好,但被此处大道压制的他,除了一身武道体魄如常,一应手段均不好施展。结果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泥腿子,从自家主子手中将那金色鲤鱼给‘夺’了回去!吴貂寺眼睛微眯,他倒是没想到这个泥腿子,还是个练家子。看其出手速度、力量,似乎武道天赋不错,小小年纪就已登堂入室了。不过武道一途,讲究的就是‘打磨’二字。过早的锋芒毕露,可不是件好事啊。心中讥笑不已的吴貂寺,眼神很快就冷了下来。断了这泥腿子的武道路,对他来说,又有何难?而捏着鱼鳞,将金色鲤鱼重新放入龙王篓中的陈平安,则是毫不畏惧地笑了笑道:“那么,现在呢?”闻言,本就准备给陈平安一点颜色瞧瞧的吴貂寺,肺都差点气炸了。这小子居然用他刚刚随口说的歪理和他讲理?眼神骤然变得凶狠起来的吴貂寺,五爪成钩,就要将陈平安怀中的龙王一并抢来。以他九境山巅武夫之身,这一抓,定然没有失败的可能!但就在这时,刚刚站在那泥腿子身旁,其貌不扬的矮小汉子,忽地横移一步,封堵住了吴貂寺的所有出手机会。是个高手!心中一惊的吴貂寺,变抓为掌,就要将这矮小汉子拨到一旁。可没曾想,这汉子的身躯宛如巍峨大山,纹丝不动。好强的体魄!至少是与他同境的武人!吴貂寺谨慎地后退一步,护住身后主子,忌惮地看向汉子。接着那像个寻常庄稼汉的矮小男子,轻叹了口气:“让你们带金精铜钱来小镇,是让你们与人交易,而不是让你们来当强盗的。”同时,被奴仆接二连三无视的高煊,也是双拳紧握,满脸怒容道:“吴钺!我已说好要进行买卖,你为何非要如此偏执行事?!”“你当真以为这座小镇,就数你最天下无敌?”“别忘了此地圣人是谁的弟子!”“来了这里,不管是龙是蛇,都得守规矩!”真名吴钺的大隋御马监掌印太监吴貂寺,面对自家小主子的斥责,脸色淡然地回道:“殿下,老奴如何没有守规矩?”“这位小兄弟,不也认同‘落谁手里便是谁的’道理吗?”“既然如此,当然是各凭本事。”听到吴貂寺这恬不知耻的话语,陈平安顿时笑了:“谁说我认同你的道理了?”“这本就是我的东西,我只不过是将其拿回来罢了。”“若是按你的道理,你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娶来的媳妇,跟人跑了后,难道就不算是你媳妇了吗?”“那可不对!”“在白纸黑字的休书写下之前,纵使她跑到天涯海角,她仍旧是你媳妇,这才是真正的道理!”说完,陈平安仿若意犹未尽地补充道:“哦,对了,你是个阉人,自然没可能有媳妇,不懂这道理,也是正常的。”见陈平安一眼看穿自己是个阉人,并拿自己阉人身份作为调侃,一直养心静气多年的吴貂寺,心里再次燃起了怒火。该说不说,相比于他的歪理,陈平安所说,确实是真正的道理。若是婚约无用,那么为何那么多人要求一封休书,才可得自由?但道理归道理,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终究还是得靠拳头说话!死人可讲不了道理!吴貂寺眼神阴沉如水,细声细气的言语中,也是多了几分怒意。“好你个伶牙俐齿!”“今日有人护你,咱家姑且放你一马。”“他日你若是出了小镇,咱家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天高地厚!”【讲理成功,小份天地馈赠已降临。】……听见心湖大道玄音,再得一缕武夫先天真气的陈平安,眉头一挑,自顾自地卷起了袖子:“怎么?还想动手?”“择日不如撞日,我倒要看看什么叫做天高地厚!”吴貂寺冷哼一声,眼神却是看向了李二,接着沉声道:“阁下莫非要插手我大隋的恩怨?”“你这是……在与我大隋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