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秦鼎发难,秦晟寒恭敬作揖:“父亲有所不知,安远伯昨日当着阖府众人的面,将思思的侍女小萍活活打杀了,只因那位姨娘说侍女欲害她腹中胎儿。若父亲知道,定会与儿子做一样的事。”秦鼎默然良久,道:“赵家那边并非表面上看那么简单。这些年我不与思思往来,也是为了不让她沾染更多麻烦。若要让她和离,须谋定后动,一击命中。”秦鼎知道,一旦自己显露出对思思的温情,伯府和其背后的势力,便会将她作为拿捏自己的人质。除非自己有足够逼赵煜同意和离的王牌,否则,贸然亲近只会害了思思。忽然心念一转,老狐狸似乎品出了什么,危险地眯着眼睛,看向秦晟然:“赵家小子带回那妾室不久,你便巴巴跑回京城来了。回来这两日,你除了擅自接思思回府,没干过一件正事,你想做什么?思思可是我的女儿!”秦晟寒面不改色:“我也是您的儿子。”“你是你母亲的儿子。”首辅大人冷哼一声道,“你若还当自己是我的儿子,便别打你妹妹的主意。”“说起你母亲,你在幽州可还有什么收获?那毕竟曾是你母亲的地盘……”家事叙罢,书房内,父子二人的讨论声逐渐低沉而专注。……秦思思跟着陈嬷嬷回到自己少女时所住的院子里,这里仍保持着与她离开时相同的样貌,想必是时常有人来打扫的。陈嬷嬷麻利地吩咐着丫鬟婆子为小姐安置行李、铺床倒茶,秦思思见没有自己插手的空间,便问道:“嬷嬷可知道,我身边的侍女小萍,从前有个妹妹叫小枣的,如今在谁的院子里做事?”小萍是秦府的家生子,父母都在秦家外头的田庄当差,秦思思昨日便已安排人带着银子与口信去照应抚恤。小萍有个亲妹子也在府里做事,她得闲的时候偶尔也会说起妹妹胆小内向,自来到伯府后便失去联系,不知道过得如何。陈嬷嬷想了想,答道:“她在三房的大小姐处,做些来往使役的活计。”秦思思点头,唤侍女云绣与自己一道前去看看。云绣与小萍一样,是从秦府跟着秦思思到伯府的,亦是她最得力的贴身大丫鬟之一。府上三位老爷,均是秦老夫人所出,三老爷如今任工部侍郎,亦是朝中要职。三婶分娩头胎时伤了根本,因此三房虽然庶子庶女不少,嫡出的只有一个女儿,正是小枣如今的主子。秦思思记得三房庶子庶女虽多,这位堂妹却是个争气的,平日里天天在房中刻苦练习,琴棋书画刺绣女红样样拿得出手,性子也颇为文静清傲,想必小枣在她手底下不会过得太差。不过终究要亲眼瞧瞧才能安心,秦思思正想着,便已走到堂妹的院门口,她喊住一个院内洒扫的小丫鬟,让她进去通传一声。不多时,只见一位身着淡青色罗裙的女孩款步走了出来,正是她的堂妹秦凝雁。她面容比三年前长开了许多,宛如春日初绽的桃花,只是她神色清冷如霜,给人一种难以亲近的疏离感。秦思思道:“雁妹妹,许久不见,瞧着你出落得愈发标致了。”秦凝雁微微颔首道:“思姐姐过奖了。”秦思思也不多作寒暄,直截了当地道出来意:“我知妹妹平日忙碌的,今日也不多打扰,实是我的贴身侍女有位妹妹名唤小枣的,听说如今在你院子里做事,她姐姐不能随我回来,央我代她看看妹子,还望雁妹妹行个方便。”听到小枣的名字,秦凝雁柳眉微蹙,面上似有不悦。但堂姐既已坐在院中,推辞不得,她便叫来贴身侍女,吩咐道:“去后院把小枣找来。”姐妹二人喝了一阵茶,小枣终于跟着秦凝雁的贴身侍女来了。只见身形瘦弱,约莫要比同龄人矮一个头,穿着一件并不合身的冬衣。她一双眼睛不敢正视前方,双手紧紧揪着衣角,虽然面容有几分小萍的影子,看着却天差地别。秦思思温声道:“小枣,你姐姐时常挂念你。这次她有事在身,不能来看你,所以央我问问。你在这院子里吃住可还习惯?平日里都做些什么活计?”。”小枣怯生生地抬起头,看了秦思思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嗫嚅道:“回小姐,吃住都习惯的,平日里就是打扫庭院、做些杂务。”秦思思打量着她,继续问道:“那和院子里其他人相处得如何?有没有受欺负?”小枣赶忙摇头道:“没有的,大家都很好。”秦思思朝她亲切一笑:“好孩子,你在这里生活过得好,你姐姐才会安心。若有难处,定要与我说。”说罢,便起身与秦凝雁告别。走出院门,侍女云绣急道:“小姐,雁小姐有古怪,小枣妹妹定然受了欺负。”她与小萍共事一场,情分不薄,看着姐妹的家人受欺负也是心急的。秦思思点了点头,方才小枣的冬衣虽新,却不合身,里头衣服露出的领口却磨损得厉害,还沾染了不少草木灰。想必是来见她前,前刚被人套上外套遮掩。秦府对下人不薄,小枣父母也不需她补贴,其中必是有古怪的。“自然如此,只是雁妹妹在旁看着,她如何能在主子面前诉苦?”秦思思沉吟片刻,对云绣道:“晚上你绕到雁妹妹院子后边,悄悄把小枣喊出来,再仔细问一问,不要惊动别人。”晚上云绣却是红着眼眶回来的。秦思思忙问:“如何?可是小枣说了什么?”云绣歇也未歇,禀报道:“起先小枣怎么也不肯说,婢子急了,扯着她衣服检查,发现她一身猫抓的痕迹。她的背上、手臂、腿上,全是新旧不一的抓痕和咬痕,鲜血淋漓,有些地方甚至已经溃烂。”秦思思追问:“为何如此?”云绣答道:“雁小姐心情一不好,便会挑小枣错处,关柴房、不给饭吃都是常有的事。日里我们去时,她便是刚从柴房被带出来。”云绣停了停,一下子难以描述小枣所受的非人待遇:“更恐怖的是,雁小姐会把她扒到只剩一件单衣,和猫装在一个麻袋里,命人狠狠打那只猫,猫受惊乱抓,却无处可逃,全都抓挠咬啮在小枣身上。”秦思思瞠目结舌,秦凝雁素来知书达理,为何这样对待小枣?云绣继续道:“小枣说这些事是从她偷听小姐读书被抓后开始的。婢子猜测是不是小枣聪慧,偷学得比雁小姐更好,问了她几句,果然如此。”三叔和三婶都很注重对秦凝雁的教导,给她请了专门的嬷嬷与女夫子上门,若是如此,还真有可能。云绣:“小姐能不能把她要过来?小萍姐姐死得那样惨,婢子实在不忍心看她妹子也受折磨。她若是不会做事,我可以手把手教她的。”秦思却是摇了摇头,面色有些凝重:“不行。三婶对她素来严苛,她也极为看重自己的声名,如今又快到议亲的年纪了,有这等事在,雁妹妹是决计不会把她交出来的。”她没与云绣说的是,府中几位老爷都身居要职,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若真发生了苛待下人的事,怕是大家都会想遮掩着。云绣焦急道:“那可如何是好?”秦思思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无妨,你小姐自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