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万?”宋思铭的这个数字一说出口,全场瞬间变得鸦雀无声。对于一个省级贫困乡来说,一千万这个数字实在是过于庞大了。无论乡政府这些干部,还是屯头村的老百姓,都有一种被震懵了的感觉。“一千万,你确定能给我们屯头村一千万补偿?”大聪明率先反应过来,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是来给宋思铭制造麻烦的了,拉着宋思铭的手腕,激动地问道。“一千万只是保底,搞好了两千万都不是问题。”宋思铭分分钟又放出一颗重磅炸弹。“两千万……”和大聪明一起来的屯头村村民全都掰着手指头计算起来。屯头村是个小村,一共才四五十户人家。两千万平均一分的话,岂不是一家能分四五十万?“你真能申请到这么多扶贫款?”但很快,大聪明又有些将信将疑起来。以前,划拨扶贫款,一个村子一年能分几万块就不错了,再分到每一家,连买馒头都不够。突然之间,就上涨到两千万,这跨度也太大了。“真能。”“我估摸着年底就能到位。”宋思铭则是信誓旦旦地承诺道。“年底?”“你这是跟我们玩缓兵之计吧?”大聪明不由得冷笑起来。“对,就是缓兵之计。”“整个澜沧县,一年都不见得有两千万扶贫款,凭什么给咱们村两千万?”其他村民也认为是套路。“大家让一让,我是澜沧县扶贫办主任周大顺,我来说两句。”就在这时,会议室之外,传来一个声音,随着声音,一个人从人缝里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挤了进来。“周主任,你怎么来了?”王寨乡党委书记卢增汉离着门口很近,马上迎上周大顺。周大顺可是他们王寨乡的财神爷,每年能拿多少扶贫款,全凭周大顺一张嘴。“听说王寨乡来了新乡长,我来和新乡长对接扶贫工作。”周大顺微笑着看向被村民围堵的宋思铭,煞有介事地说道。“对接工作?”宋思铭却撇撇嘴。周大顺是何欢的表哥,那天在饭店里,两人又因为敬酒的问题闹得很不愉快,周大顺九成九是借着工作之名,来找后账的。但其他人不知道两人的过往。卢增汉还以为周大顺会给宋思铭解围,忙对周大顺说道:“周主任,县里的扶贫款迟迟没有到位,下面的村民已经不干了,您帮忙想想办法。”“放心,扶贫本来就是我这个扶贫办分内的事,卢书记不用说,我也知道该怎么办。”说完,周大顺大踏步地走到村民和宋思铭中间。这样的举动,让组织部副部长赖长顺眉头紧锁。他们俩名字里虽然都有顺字,但并无私交,担心自己好不容易才导演出的这场大戏,被周大顺搅了局,赖长顺犹豫了一下,出声提醒周大顺,“周主任,作为领导干部,对待人民群众,一定要实事求是。”言下之意,你可别帮着宋思铭画大饼。周大顺一怔,反应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宋思铭啊宋思铭,你这一上任,就把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得罪了,就算我不对付你,你也没有好日子过!”常言道,敌人的敌人是朋友。周大顺当即给予赖长顺积极的回应,“赖部长说得对,领导干部,做任何事,都要实事求是!”回应完赖长顺,周大顺面对宋思铭,阴沉着脸说道:“宋乡长,你张口一千万,闭口两千万,如此愚弄百姓,不怕遭天谴吗?”“遭天谴?”这个词从周大顺口中说出,用在宋思铭身上,让现场再一次鸦雀无声。大家咂摸了半天,才咂摸出其中的意味。敢情宋思铭和周大顺也有仇。周大顺根本就没想着雪中送炭,而是要火上浇油。而事实证明,这一桶油浇得恰到好处。屯头村的村民,本来就对宋思铭承诺的巨额扶贫款心存怀疑,如今,县扶贫办主任给宋思铭定性为愚弄百姓,要遭天谴,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根本就没有那一千万,更没有两千万。甚至本应在年初发放的几万块扶贫款,宋思铭都拿不出来,这已经不是单纯的缓兵之计了,而是把他们当猴耍。不过,大聪明还是要进行最后的确认。只有确认好了,针对宋思铭的行动,才算有理有据。“周主任,你的意思,屯头村拿不到千万的扶贫款?”大聪明代表一众村民,正色询问周大顺。“千万扶贫款给你们一个村,你觉得可能吗?”周大顺耐心地解释道:“全县的扶贫款都是由县财政转到我们县扶贫办,再由县扶贫办下发到各乡,我作为扶贫办的主任,每一分钱,都要我签了字,才能发下去,我可以负责任地讲,今年县里给王寨乡的扶贫款,满打满算也就三十几万。”解释完,周大顺又严肃地对宋思铭说道:“宋乡长,你刚到王寨乡,不了解具体的扶贫情况,可以理解,但也不能信口开河,你代表的不是你自己,是一级政府,都像你这样随口画大饼,最后却实现不了,影响的是整个政府的公信力,这是严重的政治问题。”“对,这是政治问题。”见周大顺发挥得这么好,赖长顺也绷不住了,他站出来,厉声对宋思铭说道,“宋思铭同志,作为县委组织部的常务副部长,我认为你的行为,已经严重损失到了国家干部的形象,我会将今天的事情,如实上报,如果有必要的话,还会申请纪委介入。”“申请纪委介入?”赖长顺最后这一句太有力度了。听得王寨乡这些干部,一阵头皮发麻。要知道,一旦纪委介入,性质就完全变了。考虑到王寨乡有着乡长就地免职的光荣传统,宋思铭极有可能成为近十年,第四位被免职的王寨乡乡长。而且,今天才是宋思铭第一天走马上任。宋思铭大概率还会成为王寨乡历史上最短命的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