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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激辩(上)(第1页)

        宋朝的早朝是五日一朝,这是王安石变法时定下来的,后来便一直沿用下来。    天不亮,陈庆便出发了,他昨晚没有住在城外,而是住在太学宿舍里,昨天有殿中监的官员找到他,给他说了大致的上朝礼仪,并留给他一套武弁官服。    其实文官官员的朝服差异不大,主要是帽子和佩饰上的差别,文官头戴进贤官,武将头戴笼冠,文官腰间佩挂印绶,武将腰间佩戴水苍玉。    上朝时间是卯时三刻,也就是早上六点半,历时一个半小时,到八点结束,但如果遇到重要军政大事,朝议就没有结束时间了,甚至会一直延续到中午。    陈庆依旧是骑马前往大内,那边有专门寄存马匹的地方,不多时,他便抵达了丽正门。    上朝的官员们都陆陆续续到了,朝会一般都是职官上朝,和品阶无关,所以官员们大多比较年轻,这也是宋朝的特点,高官大多是虚官,实权都在中下层官员手上。    主要都是尚书省、枢密院以及三司的官员,他们分别掌握着政、军、财三个大权。    大庆殿广场上,早到的百官们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闲聊,基本都是天南地北胡扯,不谈正事,这就是辛弃疾写的那首词: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宋朝虽然不杀文臣,官员们没有性命之忧,另一方面,权力斗争、派系斗争和立场斗争却十分激烈。    比如北宋年间的保守派和改革派之间的斗争,像南宋初年投降派和抗金派之间的斗争,还有其他林林总总的派系斗争和权力斗争。    文官们互相倾轧,稍微说错一句话,就会被人抓住把柄,所以朝堂罢官贬黜是常态,正是会祸从口出,官员们才逢人只说三分话,或者只谈风花雪月。    可一旦进入斗争状态,那就是撕破脸皮了,大家毫不客气,什么恶毒的话都敢说,根本不会给对方留一点面子。    正是不用担心人身安全,以至于朝堂上硝烟弥漫,各种人身攻击甚至超过战场,有时连天子都受不了,落荒而逃,任由两派在那里互撕。    "范相公来了!"    有人大喊一声,一顶软轿放了下来。    陈庆便看见一个高大白胖的官员从轿子里走出来,年纪很轻,看起来才三十岁出头,应该就是范宗尹,号称大宋最年轻的相国。    陈庆又听见旁边有人轻笑,"帽子没戴正,估计今天只有两照!"    这个典故昨天陈庆也听呼延通说起,说这位范相公极为自恋,被自己的俊美姿容所倾倒,每天早上要照三次镜子才肯出门,又被群臣们戏称为三照相公。    但极为自恋的人又同时极为自负、骄傲,性格偏激,很容易走极端,所以历史上这位年轻宰相英年早逝,三十七岁就死了。    陈庆站在远处,冷眼旁观这位三照相公的一举一动,果然不出自己所料,这位身材高胖俊美的年轻相公极为骄傲,一路上官员和他打招呼,他也丝毫不睬,仰着头缓缓而行,很快便去了相国的休息区。    "秦相公来了!"    有人高喊一声,把陈庆的目光吸引过去,秦相公自然就是秦桧,这位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奸臣终于要露面了吗    只见从一顶青色软轿中走出一名官员,年约四十余岁,皮肤很苍白,长一对三角眼,满脸堆笑,不停地和官员们打着招呼,相比那位目中无人的范相公,秦桧更加和蔼可亲,平易近人。    这时,秦桧看见了陈庆,他立刻笑眯眯走了上来。    "你就是陈将军吧!"    陈庆微微一怔,"秦相公认识卑职"    秦桧呵呵一笑,"听说陈将军今天要作证,这上上下下只有你一个武将我不认识,我自然猜得到。"    陈庆抱拳行一礼,"卑职正是陈庆!"    秦桧又笑眯眯问道:"陈将军和吕相公很熟"    看似随口一句话,却暗藏机锋,今天陈庆上朝作证是吕颐浩临时安排,秦桧意识到这个安排的不同寻常,这是陈庆和吕颐浩的关系还是张浚求吕颐浩帮忙还是吕颐浩自己的安排,但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都是将事情公开化了。    也由此看出了吕颐浩的立场,表面上站中立,实际上是暗中摆了范宗尹一道。    陈庆笑了笑,却没有回答了,让秦桧一拳打了个空。    秦桧干笑两声,转身走了。    ‘当!当!当!’    大庆殿的云板叩响,大臣们开始上朝了。    殿中监的一名官员快步走来,向陈庆行一礼道:"陈将军,请跟我来!"    陈庆跟随官员来到大庆殿,虽然外面天刚蒙蒙亮,但大殿内却灯火通明,殿内数百名官员都是按照品阶站立,陈庆是从七品武将,有专门的区域,但有趣的是,整个区域就只有他一人,周围的官员都在低头交谈,似乎在谈论今天的议题。    这时,鼓乐声响起,天子赵构在数十名宫女簇拥下从右边朵殿走了进来。    当值殿中监高声喝喊道:"开朝,致礼!"    众大臣一起躬身行礼,"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构轻轻摆手道:"各位爱卿免礼!"    赵构坐了下来,下面是殿中少监李旬宣读今天朝议议题,第一个议题就是关于剿灭叛贼张逵的报告,由知枢密院事李回向天子和百官汇报。    "。。。。。。。。贼首张逵在绥安县城外被官兵围剿,张逵也已授首,从贼三百禁军也被歼灭,张逵首级枢密院已验明正身,确定是他本人,张逵叛乱造反一案就此了结。。。。。。。。"    李回读完报告,大殿内一片鸦雀无声,天子赵构声音清冷地问道:"枢密院的报告各位爱卿可有异议"    如果没有异议,陈庆也就没有必要作证了,可如果大臣有异议,那么就需要陈庆出来作证。    "微臣有话要说!"    张浚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不出所料,范宗尹果然站出来了。    范宗尹从队伍中走出来道:"陛下,微臣并非是对枢密院的报告有异议,而是对这次剿匪的细节有一些疑问,这里面涉及到御史台的一份弹劾报告,既然陈指挥使也在,微臣认为就利用这个机会把事情说清楚,请陛下准许!"    "准奏!"    范宗尹远远望着陈庆,一摆手,"陈指挥使请出列!"    陈庆缓缓走出来,大殿内顿时一片低声议论,谁都没有想到,陈庆居然这么年轻,赵构也是第一次看到了陈庆,这位和自己同龄的年轻将领长得高大挺拔、相貌英武,让赵构目光中充满赞赏。    陈庆走上前单膝跪下,向赵构行了一个军礼,"末将西军陈庆,参见陛下!"    "陈将军免礼平身!"    "谢陛下!"    陈庆站直身体,平静地问道范宗尹,"范相公有什么疑问需要卑职澄清"    "我看了一份关于你的弹劾报告,指责你一个月前残暴屠杀降卒,可有此事"    "降卒"    陈庆冷笑一声道:"我不知道降卒的定义是什么,如果是投降的士兵,我没有杀过,可如果是指土匪,降卒这个词是不是太美化他们了还是在强调我杀俘。"    "就算是山匪吧!报告中说,在战斗结束后,还有数百名受伤的山匪,你没有救治他们,而是下令把他们全部处死,有这回事吗"    "有这回事!"    "那为什么不救治他们,而是杀了他们"范宗尹目光凌厉地望着陈庆。    "回禀范相公,首先我想说,战争并没有结束,那是在晚上,地上躺满了土匪的尸体,还有很多受伤没有死的土匪,他们手中还拿着长矛和刀,他们随即会把我的士兵一刀捅死,我们不知道张逵有没有撤退,是不是有很多敌军还埋伏在城外    范相公,我想再说一遍,战争没有结束,也没有什么战俘,战争还在继续,只不过从守城战转为阵地战,那是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如果范相公认为战场杀戮太残忍,那我也无话可说。"    范宗尹一时哑口无言,他半晌道:"你不仅杀了他们,还把一千多人的人头割下示众,这是不是太过于残暴了"    陈庆呵呵大笑,他忽然笑容一收,盯着范宗尹冷冷问道:"余杭门外也挂着十几颗人头,请问范相公,这是不是太过于残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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