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甄玉吓得一哆嗦。她以为戴思齐的意思是要把她推下湖去,然而,并不是的。只见他走到湖边一棵大柳树下。敲了敲那棵大柳树,先敲三下,然后再敲三下,最后再敲三下。敲完了,戴思齐往后退了一步,目视着黑沉沉的湖面。甄玉心想这家伙在干什么还没等她心思转完,却忽见那原本平静的湖面上,像烧开了的锅一样,竟然剧烈翻腾起来!有两道高高的石墙,从湖面升了起来!湖水往两边分开,他们的面前,出现了一条宽敞的石板路!路面上还有斑斑水渍,是湖水分开后留下的痕迹,这条路非常宽,足够他们把马车赶进去了。戴思齐冲着甄玉做了个优雅的手势:公主,请吧。甄玉忍着内心的惊骇,低着头,跟着他往石板路上走。她发觉到这条路是个下坡路,也就是说它是一直挖到湖底的。石板路的尽头,是一扇高大的铁门。铁门从里面打开,远远就能看到那是一个非常宽阔的空间,墙壁上悬挂了无数的灯笼,照得里面通亮如白昼。戴思齐他们走进了铁门,两个守门的黑衣人缓缓关上铁门,甄玉听见身后门外,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那是两道石墙往内收的动静,紧接着是滔天的水声。于是甄玉明白,刚才进来的那条路消失了,湖水再度恢复完整。此刻,他们是在宽阔的北濛湖的湖底。她竟从来都不知道,在京郊北濛湖的地下,还存在着这样一个不为所知的秘密空间!看来这个秘密的水底区域,是由玄冥司控制的。甄玉的心,微微往下一沉,现在她进入到了一个四面皆是墙壁,头顶是一片深深湖水的地方,如果想出去,她就必须取得戴思齐的许可——如果戴思齐不许她出去呢!公主戴思齐在前面喊她。甄玉赶紧收回神,快步跟了上去。她一边走,一边快速观察着道路的两边。这里和玄冥司的大牢很像,都是分成一个一个的隔间,但不同的是,这些隔间是有门的,与其说是牢房,倒不如说像是一间间的屋子。而且中间的路并非是笔直的,有很多曲折拐弯,仿佛是刻意让人无法记住其中的路线。道路两边,绝大部分房子都是空的,黑洞洞的,只有少数几间里面点了灯。戴思齐发现她在留意两边,于是微微一笑:这里关着的,都是世人心中的死人。什么叫世人心中的死人就是说,大家认为他们死了,但其实他们没有死。戴思齐淡淡地说,留着他们的命,是因为他们还有价值,不能让外人知道他们还活着,是怕他们继续兴风作浪。这时他们正走在一个转弯的拐角,戴思齐停下来,他看了看身侧那间屋子。那一间的门没有关严实。屋里点着灯,有修长的人影在里面走来走去。戴思齐伸手指了指屋里,示意甄玉凑上去。甄玉迟疑片刻,她小心翼翼走到门口,透过没关上的门缝往里瞧了瞧。屋里并不是她所想的肮脏的牢房,却是一间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仿佛书房一样的房间,有书柜,有桌椅,有文房四宝,甚至桌上还有烛台有笔洗有文玩!旁边,那张雪白干净的床上,也有厚厚的被褥……看上去,不说奢华到哪里去,至少日常起居方面是没话说的。这是牢房!世上哪有如此清爽舒适的牢房!再一看,屋里关着个老头,穿着简素的袍子,手里拿着毛笔,脚步正在慢慢转圈,似乎是在吟哦诗词。老头的脸让甄玉有些眼熟,她迟疑起来,回头看看戴思齐:这个人……这是靖亲王。!!靖亲王不是死了吗甄玉脱口而出,他是在今上登基之后不久,就突发疾病死了呀!他都死了快二十年了!他没有病,也没有死。戴思齐淡淡地说,下葬的是口空棺,真正的靖亲王在这里。甄玉脑子急速转弯,又问:他犯了什么罪谋反。她更说不出话来了,好半天,磕磕巴巴地说:可谋反不是应该诛九族,处以极刑吗戴思齐咯咯笑起来:公主真糊涂,靖亲王是皇上亲哥哥,诛九族那不是把皇上也给诛进去了……景元帝当然不是因为这才不杀靖亲王。景元帝从来就不是那种宅心仁厚的皇帝,而他之所以让靖亲王在名义上病逝,私底下却把人关在北濛湖的湖底,自然是有别的原因。与此同时,另一个困惑涌上了甄玉的心:屋里的靖亲王,为什么不逃跑是的,他被关押在北濛湖的湖底,至少二十年了。世人都以为他死了,多半也包括他的那些亲信死忠,所以没人来施救。但他怎么自己都没有想过逃出去!就算身处湖底,但靖亲王身上没有枷锁,这屋子也不是铁牢狱,甚至门上都没有锁,他为什么不想想办法逃出去二十年的时间,玄冥司的人进进出出,运送食物和水的人进进出出,总是会有纰漏。这么多的机会,为什么他不想办法逃出去!这么看来,答案只有一个:他自己,不想逃。甄玉的心,更加沉下去了。为什么靖亲王不想逃为什么他看上去那么平静,脸上神色没有丝毫的焦灼、崩溃哪怕甄玉和戴思齐就在门外交谈,而甄玉可以肯定,屋里人一定能听见他们的声音,而靖亲王却连头都不抬一下——难道他不应该冲过来,拼命大叫,要求把他放出去吗!就好像他对门外的声音,漠不关心。到底是他彻底死心,终于像佛家所言那样证得大果,万事皆空了还是……他根本就听不见也看不见!看甄玉站着发愣,戴思齐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公主,走吧,人还在等着我们。甄玉回过神来,她低下头,跟着戴思齐继续向前走。他们终于停在了一间屋子跟前。屋子的门开着,甄玉一眼就看见屋里的那个人。她顿时屏住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