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气氛越发黏浊,仿佛陷入泥泞,叫人呼吸都显得小心翼翼。那些太监头死死地趴在地上,双手止不住发抖。恨不得自己生来耳聋。什么通敌叛国,那是他们该听到的东西吗?一片寂静中,我深吸口气,极力使自己镇定下来,朗声道:“回皇上,臣这段时间随军出征,曾见过党项的残酷暴虐,他们不把百姓视之为人,而是如牛羊狗彘一般,用尽血腥残忍的手段,百姓生不如死。”“皇上,那些可都是一心拥立您的百姓啊。”“而——七皇子通敌叛国、勾结外敌,证据确凿,罄竹难书。。。。。。”皇帝不紧不慢地打断我的话,叹了口气:“裴卿啊。”“朕虽是权掌天下的皇帝,但如今年过半百,常觉身子疲弊,有时候觉得自己不过是个寻常人。。。。。。”皇帝敢这么说,旁人怎敢顺着他的话讲。我低下头,嘲讽地勾起嘴角。眼神一转,侧眼看到沈晚舟双手攥紧,指关节用力到发白。皇帝的意思,在场人心知肚明。果不其然,他斜靠着身子,幽幽道:“。。。。。。不如,就罚他做个庶人吧。”话落,沈晚舟猛然抬起头。下意识怒目相对,眼中带着令人心惊的精光:“皇上怎可如此!”说罢,她反应过来自己殿前失言,然而此时情势却容不得她后退:“皇上可曾想过,轻视法度,纵容此人,如何对得起那些惨遭迫害的百姓,如何对得起沙场上马革裹尸的将士?”皇帝看着她,眼神微眯,带着莫名的深意:“那你觉得杀了他,又如何对得起朕?”“朕虽是陈国的天子。。。。。。但也不过是个希望享受天伦之乐的父亲。”他叹了口气,稍显落寞。却叫人觉得可笑。他处事不公,私心作祟,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沈晚舟咬牙,不愿接皇上的话。气氛一下子僵住了。一旁的张公公见状,上前一步,腰间的腰牌随之晃动。他挑高了声音,带着尖锐之意:“沈将军,你这是以下犯上啊,委实大不敬!”她看着此人,想到之前被他欺骗一事便眼中发冷,朝皇帝道:“微臣不敢。”皇帝叹息,像是看着一个闹脾气的孩子一般:“你定然是恼了,不然,也不会连句父皇也不唤朕。”他贯会利用言辞,一下子便把国家大事变成了后宫的家宅之事。甚至,还成了沈晚舟的不对。张公公在一旁接话,他挑高了眉头,阴柔一笑:“七皇妃,还不听皇上的意思。。。。。。”沈晚舟冷笑,僵着声音道:“微臣口唤皇上,是因为此处在养心殿,商议的是有关江山社稷安稳的大事,而非后宫一事。”“还请皇上明察。”话语恭敬得体,然而却像是当众往皇帝脸上打了一巴掌。他多年身处高位,容不得如此挑衅。当即脸色微沉,不怒自威。赫人的气势如有实质一般,当即朝众人压下来,叫他们的呼吸声都越发小心翼翼。张公公更是勃然大怒,尖利的嗓音怒斥沈晚舟:“七皇妃大胆!”“还不快快向皇上认错!”这一唱一和间,仿佛竟真是沈晚舟的错处。还齐齐忽视了原先争议之事。沈晚舟显然不愿顺着他们的意思:“回皇上,微臣的错处事后愿一一认罪受罚,可如今我们商议的是七皇子通敌叛国一事。”她沉下声音,着重强调“通敌叛国”四个字:“还请皇上按律行事。”皇帝看着她,眼中带着冷意。意味莫名道:“你这是逼朕杀了自己的儿子啊。”一个“逼”字,就把在场的内侍吓到再次跪地,人人噤声。谁敢逼皇上?有多大的胆子啊?皇帝猛然拍桌怒斥:“沈晚舟,你好大的胆子!”“难怪了,你沈家个个都是这种胆大妄为的性子,就连你父亲,也是个。。。。。。”皇帝的话语及时顿住,但一牵扯到沈家、沈老将军,瞬间触及沈晚舟的逆鳞。她又惊又怒,眉眼间压抑着怒火。“皇上,微臣有错。”她咬牙切齿,低着头,掩去自己的神情。我看出她此时情绪不对劲,不愿叫场面又僵持下去,主动出声道:“皇上,七皇子通敌叛国,胆大妄为,其心可诛!”“他都敢勾结外敌,商议割地一事,皇帝如何看不出他对。。。。。。您有不敬之心?”皇帝默默攥紧龙椅的把手。“您视他为亲子,他却并非视您为生父。”我顿了顿,低声道:“。。。。。。可怜皇上一番慈父心肠,终究是错付在那寡情薄义之人身上。”皇帝眼神微动。半晌,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裴卿,你可真会说话。”“句句都戳在朕的心窝上。”“微臣不敢。”我恭谨低头。皇帝沉默了。他视线在我与沈晚舟身上左右扫视,突然道:“既然你们都说陈嘉佑该死,不如就叫他上来,亲口承认自己的罪证。”闻言,我心头一跳。皇帝分明不愿陈嘉佑死,如今这般,只怕。。。。。。猛然间,我脑海中想起陈嘉佑昨日脸上的森然笑意。难不成他,竟这么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