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嬷嬷送袁大夫出门后,里间安静了下来。唯有铜壶滴漏的声音响着,愈发显得屋子里静得落针可闻。赵非荀在床边坐下,伸手,在她面颊上探了下。触及微烫。他一路抱着小丫鬟回来,她身子逐渐攀升的体温、痛苦呢喃的呓语,令他心底生出燥意,是不知该如何安置小丫鬟的烦躁。他的手掌下滑,贴上她的面颊。哪怕是在昏睡中,她也微微偏了下头,试图从他的手掌心避开。他的手顿了下,眼底腾起冷色。应罚她,罚得她再也不敢逃。可小丫鬟如此脆弱,落了水、罚跪,就能要了她半条命。可不罚…若将小丫鬟的心慢慢养大,又生出逃离他的野心呢赵非荀的手掌用力,彻底将她的面颊拢入掌心里,昏迷的小丫鬟毫无挣扎的余地,任由他贴着面颊,一下下细细的摸索着。锦鸢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为何他总会担心她想要逃便是如今将她带回了清竹苑中,这个念头便愈发清晰,甚至连他自己都不解为何会这样。但——明有预兆而不加以干扰不是他赵非荀的作风。他收回手,目光重新回复平日里的冷漠。而身后姚嬷嬷的脚步声逐渐靠近。大公子,姚嬷嬷出声道:老身问过袁大夫了,锦鸢姑娘这会儿还在发热,浑身都是虚汗,需得替下汗湿的衣裳。赵非荀起身,视线从锦鸢身上划走,看了眼姚嬷嬷,颔首,语气淡淡的说了句交给嬷嬷。赵非荀从正房里离开,姚嬷嬷就叫了丫鬟进来帮忙,端水、送衣进进出出,清竹苑里顿时忙的热火朝天起来。禾阳郡主的院中。门上得了消息后立刻报来给郡主娘娘。贴身婢女听下面的禀告后,也是被惊了下,狐疑的问了声看真切的了没,别是看错了,下面来传话的人就差举天发誓了,婢女这才有些慌了,忙不迭的去向娘娘禀告。自从酒船宴回来后,娘娘便‘生气’了许久。整个院子里的人都知道,郡主娘娘被沈家彻底伤了心,回来又发了好大的怒气,连乔小姐都不让来看望,院门紧闭,一个外人都不见。众人都提心吊胆的伺候着,生怕在触了霉头。婢女贴身侍候,得郡主信任,略猜出一两分来,心里便有些数目,不至于太过提心吊胆,但刚才听到的消息,却结结实实让她慌了神。进了花厅里,见郡主娘娘正在煮茶。屋子里茶香清幽。倒是婢女进来急匆匆的步子,扰了这份煮茶心静的禅意。禾阳郡主淡淡问了句,出了什么事让你急成这样了。婢女略躬身走进,低语回禀。禾阳郡主听后,手中调膏的动作停了下。立刻着人去清竹苑里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见婢女转身就要下去,禾阳郡主眉眼一敛,放下手中的茶洗,语气微沉道:不,还是你亲自去看。她前些日子隐隐怀疑,荀哥儿在外头养了个外室,但想着他京中事忙,且荀哥儿向来是个心底里有主意的,便不再仔细打探。可这会儿下人来报,说亲眼看着大公子抱着一个女子进了清竹苑里。莫不成是将外头养着的那个女子带回来了既然是抱着回来了的,定是身子有恙。难道是…有了养一个外室,与养出来一个私生子是截然不同的事,这如何不让禾阳郡主心惊!婢女正要应下,门外传来通禀声。大公子来了。禾阳郡主抬眸看去。赵非荀大步迈入花厅,行至她面前三步处,拱手请安,语气恭敬唤道:儿子请母亲安好。禾阳郡主坐正了身子,抬手命四下侍候的婢女们通通下去,把花厅留给他们母子二人单独相处。待人退下后,禾阳郡主也不开口让他坐下,昂起些目光,看着眼前高大威严的儿子,语气平缓听不出喜怒,荀哥儿来的正好,我正好有事要问你。赵非荀放下手,目光平静的看向禾阳郡主,母亲想问的是儿子从外带回来一名女子之事禾阳郡主颔首,语气依旧:正是此事如今陛下才退了你的婚事,母亲也想慢慢再寻觅,过个一年半载的再下来,不至于让京中说我们赵家没了沈家的婚事,又急着定下其他人家。但眼看着你岁数不小了,院子里的那两个丫鬟也不见收用,如今你既然有了个和心意的,母亲也不会拦着你让她进来。你同母亲说说,带回来的姑娘是哪儿的人若是京中良民出身,养在外头也确实不像话,索性正正经经的娉进来做个妾室。回母亲话,赵非荀答的平常,此女是沈女院里的丫鬟。禾阳郡主愣了下。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她的儿子,他父亲是当朝太傅,他更是用血汗为自己挣下了从二品骠骑将军!这般满门荣耀的公子,竟然——竟然——禾阳郡主脸上的端庄高贵隐隐有了皲裂,她上身前倾,目光严苛的看着他,愠声呵斥:你胡闹!沈家长女与外男私通的一事不止你我亲眼所见,整个京城里多少人都看见了!,今日陛下允你退婚、沈国公又脱帽入宫谢罪辞官离京,沈家已名声狼藉,今后还不知他们是何下——禾阳郡主用帕子压了下唇角,收住下面那些话,再度开口时,眉间紧蹙:你带回一个丫鬟也便罢,竟还是沈家的!有其主必有其仆,京中良家闺秀如云,难道一个都入不了你的眼不成!郡主显然恼了。最后一句话若非她自小受尽宫中规矩,怕是早已要怒吼出来。面对郡主的责问,赵非荀连脸色都不曾变一下。这番态度,更是令禾阳郡主有种一拳捣进棉花的无力感。赵非荀耐心等到郡主训完后,他淡淡笑了声,不紧不慢的反问了句:京中良秀如云不假,母亲眼中却只有乔女,谁还入母亲的眼又停顿了下,除了陛下赐婚后,母亲远远见过一回沈女,回来就夸沈女品貌端正外。禾阳郡主……这儿子——这是在嘲笑她看走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