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千语脑子里还在嗡嗡直蹦,看着他痛苦虚弱的模样,只觉得那些疼痛好像也在自己身上,以至于让她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封墨言闭着眼,还在呢喃吩咐,"家庭医生,就可以了……" 容姨看向杨千语,"太太,这……" 后者缓缓回神,冷静下来,只好说:"那就叫家庭医生过来。" "好,我马上去!" 三小只走上前。 小宇:"妈妈,爸爸是不听话摔下来的吗" 小宙:"妈妈,爸爸没事的吧" 希希哭,"爸爸看起来好疼,呜呜呜……" 杨千语蹲下身,努力调整脸色,安慰孩子们:"爸爸没事,过会儿就不疼了,你们继续去玩吧。" "我们要陪着爸爸……" 孩子们不肯走,杨千语也不好赶。 床边,护工跟阿全把封墨言重新安顿好,麻利地将地上收拾干净,又退到一边去。 杨千语走上前,见他脸上的痛苦好像退却了些,惶惶然的心脏终于落定一些。 护工取了家庭药箱过来,找出无菌纱布,给封墨言流血的额头覆上。 "我来吧……"杨千语赶紧接过,轻轻按在他额头上。 好在,血流不多。 应该就是额头磕到床头柜,被棱角刺伤了皮肤。 "怎么样,还疼得厉害吗"她皱眉问道。 男人闭着眼,俊脸崩得越发棱角分明,"你说呢……" 听他还有底气反问回来,杨千语又气不打一处来,"活该!怪得了谁" "……" 他不吭声,杨千语顿时又觉得自己过分了,摔都摔了,还骂他有什么用。 心念一转,她又絮絮叨叨起来,"你的头本来就伤势很重,好不容易恢复了些,这又摔一跤,万一愈合的骨头又裂开怎么办还有身上那些做手术的刀口,内伤什么的……" 她目光朝下而去,眼眸心疼焦虑地刮过男人全身,再次劝道:"你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不去……" 封墨言还疼着,不想多说话,只吐出两个字便又薄唇紧抿。 杨千语拿他没办法,也没再吱声。 男人静静躺了会儿,一手抬起,探向她。 "怎么了"杨千语以为他要做什么,忙用另一手接住他的大掌,急声问道。 "没什么……"他应了句,喉结滚动,握着她的手缓缓落回床边。 好像……就是为了握着她的手,寻一个慰藉。 杨千语气归气,却不敢再挣扎,由他握着。 容姨打完电话回来,看着两人间的互动,极有眼色地把三小只哄出去了,留他们两人独处。 就这么静静地坐了好一会儿,杨千语一直盯着他,见他呼吸渐渐平顺下来,脸色也和缓了,以为他是直接睡着了,便轻轻拿开他额头纱布。 凑近看了看,血止住了,隐约看到额间一道伤口,划出来的。 既然睡着了,那就不打扰了,她想把落在男人掌心的手抽出来,给他盖好被子,起身出去。 谁知,手才刚刚动,这人便又压住:"别动,就这么陪着我……" 她一惊,"你没睡着啊" 他闭着眼,又不说话了。 杨千语便是明白,他肯定还疼着。 "封墨言……"她语调低柔婉转,一副跟他好好商量的口吻,"你要是难受,就去医院检查下,这样大家都放心,嗯你别硬撑着,万一小问题拖严重了,最后受罪的还是你。" 封墨言这才睁开眼睛,很努力地想看清什么,然而,眼前又恢复了茫然。 他皱眉,心不在焉的样子,好一会儿才说:"放心,真没事,我只是见你心软,肯让我乖乖握着手,便想多享受会儿。" "……"杨千语脸色一沉,刚才的温柔瞬间消失,一把抽出自己的手,"你真是——" 她怎么忘了这家伙有多诡计多端! "不管你了,我下楼吃饭回家了!"她起身就走,正好容姨带着家庭医生进来,与她撞上。 容姨:"太太,家庭医生来了。" "嗯,快给他看看吧。" 她继续走出房间,不过却停留在走廊,没离开。 听医生检查之后也说应该没大碍,暂时观察,先不送医,她才松了口气,转身下楼。 卧室里,医生把封墨言额头上的伤消毒包扎好,叮嘱过注意事项,便收拾着医疗箱走了。 容姨要送家庭医生,一时,房间里便只剩下封墨言一人。 他再次睁开眼。 这一次,眼前又有了朦朦胧胧的光亮。 抬起手,隐约可见五根手指。 心跳,有些凌乱。 好怕这是一场梦,稍纵即逝。 是的,他的眼睛……好像能看到一些光亮了。 ——不知是不是刚才摔倒,头撞在床头柜上,把脑子里的瘀血震动移位了。 刚才,他握着杨千语的手不放,一方面是眷恋她难得心软妥协的时刻,另一方面,也是压抑狂跳激动的心情,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 毕竟,还没有得到确认,视力也未完全恢复。 他怕一觉醒来,没有继续好转,而是重新陷入黑暗,那只会叫她空欢喜一场。 最后,他决定还是等等,所以没提眼睛能感知到光亮的事。 若过两天,或是明天一觉醒来,他能完全看见了,再给她一个惊喜吧! "封总,太太说——"阿全突然进来,见他半空中举着手,原本要说的话都顿住了,连忙一转,"封总,您要拿什么东西吗" 封墨言落下手臂,眼睛重新回归到空洞无神的状态,清了清嗓子:"给我倒杯水来。" "噢,好的。"阿全走去斗柜那边,倒了水,杯子里插了吸管,送到床边。 封墨言喝了两口水,重新躺好:"你刚要说什么" "太太说,您就在房间用餐吧,还是不要起床折腾了,免得又出意外。" "也好……" "那我去把晚餐端上来。" "嗯,"他应了句,听到脚步声走远,又补充道,"叫太太上来。" 餐厅里,杨千语刚给三小只招呼好,听到阿全的话,精致绝美的脸蛋一沉,放下筷子。 三小只齐刷刷地抬头,看向冷脸的妈妈。 容姨马上笑着圆话:"太太,我照顾孩子们,您就上去陪先生用餐吧,刚才估计吓得不轻,这时候,还是不要跟他置气了。" 小宇吐槽:"爸爸真是比我们还像小孩。" 小宙:"原来老小孩就是爸爸这样的啊。" 希希:"才不是,你们懂什么,爸爸受伤了,不能自己吃饭,才要妈妈喂的。" 小宇,"也就是你这个傻白甜相信。" 他们的渣爹是只老狐狸,狡猾着呢! 三兄妹关系融洽之后,身为超级妹控的哥哥,偶尔也会把毒舌落在妹妹身上。 希希气鼓鼓:"我不傻!二哥哥才傻!" "喂!我又没说你们,你俩吵就行了,干嘛说我!"嘴里塞满鸡腿的无辜老二,生气地抗议。 "行了,你们乖乖吃饭,我去楼上。"被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言吵得头疼,杨千语突然觉得上楼陪某人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于是,端着晚餐又上楼去了。 封墨言望着门口的方向,当女人走进来时,他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就像是有人背着强光走来的那种虚无缥缈,摇摆晃动的影像。 "好点没"杨千语放下晚餐,看向他问道。 "还有一点疼……"他倒是实话实说,一点都不逞强。 杨千语冷哼了声,没回应,帮他背后垫了两个枕头,又端来饭菜。 "其实你的手都可以自由活动了,为什么不自己吃" "看不到,怕喂进鼻子。" 女人失笑,"以你的聪明才智,应该不至于吧" 而且,就算一开始喂错,多试几次总归能把握住方向和距离的。 不过,杨千语也只是说说,并没叫他非得自己吃饭。 她一边投喂一边想起接下来几天的安排,道:"我后天得出差,之前跟你提过的,回总部述职。" 男人眉宇一蹙,"后天" "嗯,明天就是新品发布会了,结束后我就得走,尽量早去早回。" "去几天" "怎么着也得五六天吧。" "早去早回还要那么久" 女人抿唇,顿了顿才解释:"我在苏黎世好歹生活了四年多,现在决定回国,那边有许多事都需要处理,当然要耽误几日。" 封墨言脸色有了起伏,隐隐激动又高兴:"你终于不走了确定回国发展" 杨千语心里恨恨,"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走就算我想走,那三个小的也不会允许!" 明知故问,真是矫情。 封先生脸上的笑越发明显,但嘴上却客气起来:"这么说,倒是我困住了你。" 他说完没等女人回应,紧接着就补了句:"不过你不要指望我有什么愧疚心理。" "……"杨千语咬牙切齿,真想把饭菜塞他鼻孔里,憋死算了! 封先生完全不管心爱的女人是什么心情,还一副宽宏大量的口吻:"那你去吧,处理好那些破事,以后就不要跑那么远了。" 杨千语面露意外,哂笑:"我还以为你不会让我去。" "我没那么霸道不讲理。" "呵!"她讽刺的笑更明显。 "我不在的这几天,你也要乖乖地,阿全每天还是会带三胞胎来陪陪你,如果……" 她像叮嘱要出远门的孩子似的,言辞间诸多不放心,顿了下才说:"如果你要找我,就打电话,不过我很忙,又有时差,不一定能第一时间接到,你别一打不通电话,就又心急上火,大发雷霆。" 封墨言剑眉微挑,状似不满,"怎么在你眼里,我就是个不定时炸弹" "呵,难道不是" "我那是担心你,找不到才会着急。" 女人嘟囔,"我看你是占有欲太旺盛……" 才会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人就发狂,恨不得掘地三尺。 本来这话是控诉,她以为男人要反驳的,谁知某人点点头,竟无比赞成:"嗯,也有可能,太爱一个人,就会忍不住想掌控她的时时刻刻。" "……"真不要脸。 "千千,只要你给我足够的安全感,我也会尽量放开一些,给你适当的自由。"某男盯着女人的方向,一本正经,高高在上地说出这话。 什么 这意思是说,他之所以占有欲旺盛,都是因为她的错因为她没有给足安全感,所以他才…… 杨千语转过头去,闭眼,调息,几次想要跟他理论,又觉得浪费口舌,最后长舒一口气,凶巴巴:"吃饭!" 收拾碗筷时,杨千语看了看时间,也不早了。 "行了,你早点睡吧,好端端地摔一跤,也算是无妄之灾了,以后就老实点吧。" 封先生大概是过了疼痛的时刻,眼眸看向那个朦胧晃动的光影,唇角微勾:"摔一跤,见你那么心疼,也值了。" "……"女人懒得搭理,端着剩饭残羹,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