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正是夜半时分,本该是僻静安宁的夜晚,但此刻却分外嘈杂,甚至于超过了白昼。夜色如霜,旷野之上,隆隆的马蹄之声如雷贯耳,震得地面似乎都在微微颤抖。徐达与常遇春二人带领大军,正朝着扶桑的兵马杀去,而紧随其后的秦泽,则在片刻前又兑换了一支兵马。村田耕助在收到斥候送来的消息后,他并未选择撤军,而是坚守在此。虽然山中拓真在临走之前,曾和他多次强调,绝不能轻易和焱国人交战,但那是建立在焱国大军不继续推进的前提之下。如今他们正在穿行秋原县,若是在此刻选择退军,京都御所岌岌可危!要知道京都御所距离秋原并不远,焱国今日才登陆扶桑,就让他们一路打到国都去,那简直是奇耻大辱。为此,村田耕助决定就要留在这里,不管这次的敌人究竟是怎样一群人,都要在战场上和他们一较高下。而此刻,号角之声响彻夜空,前方杀来的兵马有着让任何人都不敢轻视的气势。饶是行军作战已有二十年,村田耕助此刻也不禁额头渗出了汗水。真如斥候们所言,敌军兵力极多,而且还有着骑兵,看着这支兵马,村田耕助只觉诡谲。不仅是他,一旁的吉野千堂虽然在先前想出战击败敌人,但在此刻真亲眼看到这些人杀来,他心中却涌现出一种难以抑制的恐惧。这些敌人莫名出现在扶桑境内,又在夜色中杀来,让吉野千堂不由联想到一个在扶桑流传已久的传说。那个传说叫百鬼夜行,闲人退散。传说中,人住的地方,和妖物们居住的地方是一样的,不同的是人在白天出现,而妖物则在夜间出现。因此虽然同处于一个地方,但人却看不见妖物,只是看不见,不代表着它们不存在。在某个特殊的日子,奇形怪状的妖物们会在夜间出行,它们集结成群,数量众多,浩浩荡荡的行走在路上。若是有人在这个夜晚的路上撞见它们,哪怕是仅看了它们一眼,都会遭遇灾厄。也正是这个原因,才有了百鬼夜行,闲人退散的说法。而妖物们会选择在这一天的夜晚出行,传说它们是怀了极大的怨念,要惩处破戒之人。妖物的怨念从何而起自是因为遭遇了不公的对待,因而才怨念郁结,化作妖鬼。在百鬼夜行的这一天,人们会待在家中,他们只需安然的睡在床上,不去理会那些正在游行的妖鬼,便不会遭遇灾厄。待一夜过后,这些妖鬼自会散去。但若有人非要在夜间出行,还遇到了这些妖鬼,那所能做的唯一一件事,也就是脱下草鞋放在头顶,然后趴在地上,心中祈祷这些妖物不要看到自己,如此,方有一线生机得生。草鞋置顶大抵是有些用处的,不然也不会留下这个传说。但此刻,听着这如雷鸣一般的马蹄之声,看着越来越接近的那千千万万杀来的敌兵。吉野千堂知道,这不是传说变成现实,而是传说比不上现实。若遇百鬼夜行,草鞋置顶兴许能幸免于难,但眼前这支兵力雄厚,气势盎然的敌军,毫无疑问,会杀了每一个人。准备接战!给我杀了他们!怒吼之声从吉野千堂身旁响起,村田耕助厮声吼叫着。山中耕助并没有忘记村田拓真临走时所说的话,要想击败敌军,需要碾压的兵力。碾压的兵力此刻是没有了,援军还未赶来。但仗不得不打,作为这支兵马的统帅,他早已决心死守在秋原!山中拓真骑在战马之上,抽出了腰间的武士刀!主帅都已经随军而战,吉野千堂自然也要跟随其后,尽管心乱如麻,眼中犹有惊惧之意。放箭!放箭!声嘶力竭的吼叫之声响起时,倭兵们拉动弓弦,朝着远方射出了一支支利箭。并非是他们不使用火绳枪,而是作为贵重之物的火器本就不多,其中大部分都配置在了海军上。但革新派三大将,最先渡海去焱国的伊东纯义已经被打得全军覆没,火枪队全部死在了东海,而西乡隼统率的海军,也在今日沉尸海底。如今尚且能称的上有训练有素,可上战场的火枪队,只有那身在硫岛的坂本直人手中还有一支。当然在京都御所,明仁的亲卫队也装备了火绳枪,只是他们人数并不多,毕竟明仁的统治地位在国内无可动摇。扶桑上上下下,除却保守派与革新派有些矛盾之外,尚能称的上铁板一块,还没人会撼动明仁的天皇之位。此外坂本信夫麾下兵马也配备了火绳枪,但还不成气候。而如今,飞箭凌空,回应这些弓箭的是更加快速,更加密集的铅弹!砰砰砰!一连串的噼里啪啦声中,硝烟弥漫在这旷野之上。骑兵们中间,多人手持三眼铳,朝着前方进行了射击,暴风骤雨一般的铅弹激射而出,直朝着扶桑军队而来!这,并不是一支普通的骑兵。这支骑兵由秦泽在不久前召唤而来,正是赫赫有名的关宁铁骑!这并不是一支传统意义上的骑兵,他们除却使用那些战场上最常用的武器外,还配备了火器。当然此刻战场上的并非全部都是关宁铁骑,大多数还是传统骑兵,但有了这支特种骑兵的参战,会提升整体一大截战力。至于统率关宁铁骑的人,则是一位众说纷纭,毁誉参半的人。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乃是大明数一数二的名将。而此刻,在三眼铳与鸟铳射击后,铅弹不论是准度还是杀伤力,都要高于倭兵射出的弓箭。随之,一片惨叫之声响起,仅仅是片刻时间,扶桑的弓箭手们便损失惨重,多人身上中弹,已无力再射箭。见此情形,村田耕助一咬牙关,下令发起冲锋,这种情况之下,只有近战才有机会获胜。当即他与吉野千堂各自带领一支骑兵从左右两侧朝着对面杀去。而在对面,眼见扶桑大军从左右两侧杀出,似乎想杀入侧翼,徐达与常遇春怒吼一声:杀!——呼——明仁猛地从床上坐起,他脸色苍白,额头上满是虚汗,此时在大口吸着空气,好似溺水了一般。想起刚刚做的那个噩梦,他依旧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