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英腼腆一笑,“娘,今天卫生室发补助了,我就想做点好吃的咱们庆祝庆祝。”“好好好,”楚香兰脸上笑眯眯的,没有半点儿要责怪白英的意思,“这确实是大喜事,不过咱们也不能吃独食。红兵,你先盛一碗去给你们奶奶送去。”“哎!”白红兵听话地答应下来,转头去厨房拿碗。白老太总共生了七个孩子,只活了五个,四个儿子一个闺女,白茂忠是老二,夹在中间不受待见,好处捞不到,苦头没少吃。白老爷早几年就去世了,按照当地习俗老人跟着大儿子住,白老太也不例外,她平日里住在老大家,其余几家每年给她养老钱,不过孝敬给她的这笔钱都被她贴补了她最疼的小儿子。白英当然不想自己好端端做的菜便宜给白老太,她拉着楚香兰的袖子小声道:“娘,如果给奶奶送去,那我们家还能吃上肉吗?”楚香兰想起自己婆婆的德行,不由得尴尬起来。她嫁到白家这么多年了,之前没分家住一起的时候,白老太就偏心别的儿子,什么好吃的都先紧着别家吃。后来分家日子好过点了,但凡他们家做点好吃的,每次给白老太送去一点,白老太就会让他们家再给别的叔伯妯娌送去一份,到最后不光没剩的还不够分呢。分到的人家嫌少,没分到的人家就埋怨,完全是吃力不讨好的行为。想到这里,楚香兰有些犹豫,频频看向身旁的丈夫。好在白茂忠并不愚孝,他沉思片刻后拍板决定道:“那这次就不送了,下次多买了肉再说,咱们也累了一天了,赶紧开饭。”闻言,白英笑了。还好家人们都听劝,这辈子她有信心带领他们过上更好的生活!几人洗手进屋落座。黄霞没等长辈先动筷子,自己先开始吃了,筷子在盆里一个劲儿地拨拉专门捡肉吃,吃的时候不停地砸吧着嘴。狗孬站在一旁,看自己娘吃得满嘴流油忍不住伸手想要抓一块肉,被黄霞一筷子敲到手上,“吃吃吃!就知道吃,女娃吃什么肉,不许吃!”狗孬一瘪嘴,哇哇大哭。刚落座的白英不免有些头大,大嫂不光脾气差还重男轻女,对自己的女儿简直比后娘还差,不顾她们全家的反对,硬是给狗孬起了这个难听的小名。“狗孬乖,不哭了啊。”白英夹起一块红烧肉,放到狗孬碗里哄她。三哥白双亮在县城的榨油厂上班,平时都住在厂宿舍,一星期回来一趟儿,所以今天家里就七个人吃饭。黄霞丝毫不带客气的,一大盆的土豆炖肉几乎有一半肉都进了她的肚子,白英看在大哥的面子上,也不打算跟黄霞计较。她拿出自己从供销社买的东西分给家人,果子又叫蜜三刀是给爹娘买的,这是鲁省的特色点心,用糖油面炸制而成,麻将大小的块切上三横刀,表面裹满芝麻,绵软甜腻,这年头的人都爱吃。至于麦乳精是给狗孬买的,狗孬才六岁长得黑黑瘦瘦不说,头发也发黄,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上辈子大嫂跟大哥离了婚,大哥一个人抚养狗孬,去城里工地干活的时候从脚手架摔下来人没了,小学毕业的狗孬南下辍学打工,从此不知所踪。白英想想就觉得自己这个做姑姑的不称职,这辈子说什么也不能让大哥和狗孬重蹈覆辙。“英子,你怎么买这么贵的东西,这得多少钱啊!”楚香兰一脸肉疼。白英笑了下,“也没多少钱,大队不是给我发补助了吗?我就想给你们买点礼物。”楚香兰道:“你的钱哪能乱花?还得存起来上大学呢!改明儿就让你爹提着酒去问问刘支书,看看今年能不能给你报上大学名额。”白英摇摇头,“娘,真的不用了。”自从运动开始,这十年来上大学看的是成分,不是成绩。她高中毕业的这半年多时间,家里一直在攒钱,打算让她走工农兵推荐上大学。不过白英重生后,知道今年年底就会恢复高考,也就不用走工农兵推荐了。这事儿只有白英自己知道,她也不好往外说,白家人一听她不打算上大学了都急了。白茂忠劝道:“你这孩子!家里就算砸锅卖铁也得供你上大学,上了大学就能分配城里的工作,坐着办公室喝茶多好啊!”白墨也道:“小妹,你是不是怕花钱?二哥想办法赚钱供你上大学!”“俺、俺也出……”白红兵正要开口,被黄霞狠狠拽了一把打断。黄霞一边剔牙,一边摇头晃脑地发表着自己的见解,“女人家家的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家里有钱不如存起来给我生儿子用。再说小姑子今年都十八了,再耽搁下去就是老姑娘了,正好我娘家的表弟看中了白英,肯出五十块钱的彩礼娶她呢!有了这笔钱,咱家好几年都不愁吃喝了!”“老大家的,你说的这是什么话!”白茂忠和楚香兰都对黄霞怒目而视。白墨一拍桌子,指着黄霞的鼻子骂道:“黄霞你是不是欠揍?真当你那表弟是什么好东西?石头村出名的二流子,整天骚扰长得好看的大姑娘小媳妇,搞不好哪天就被抓去吃枪子了!这种垃圾你也好意思介绍给小妹?”黄霞一而再再而三地蹬鼻子上脸,白英也没了好脸。她原本还打算看在大哥和狗孬的份上,对大嫂忍让一点,现在看来完全没必要了。想想上辈子,大嫂跟大哥离婚后把狗孬丢下自己走了,那么多年都没往这边给过钱,要不是大嫂这么绝情,狗孬也不会过得那么惨。白英扫了黄霞一眼,冷笑道:“用不着大嫂操心我的婚事,我已经有对象,很快就要结婚了。”“是谁?!”率先出声的人是白墨,他一脸焦急地站起身来,想起在村里听到的那些传言,皱眉道:“是那个叫顾长空的知青?”听到这个令她反感的名字,白英眉头紧皱,“不是他,我跟顾长空什么关系都没有。”“不是顾知青,那是谁?”一家人全都眼巴巴地看向白英,等着她解答。白英没有立马回答,她看了眼墙上挂着的老式钟表,时针指向7,分针马上就要指向12。快七点了……算算时间,祝潇潇也该到了。咚咚——钟声敲响的那一刻,紧闭的院门也从外面推开,祝潇潇和周莉结伴走了进来。祝潇潇温柔笑道:“白英同志,我给你送结婚要用的大队证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