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西来决昆仑,咆哮万里触龙门——”当五姓七望七大家族,还有各部尚书走到长乐宫门前。女帝李嫣然正在弹奏一曲《公无渡河》,曲韵钢劲爆烈,激越铿锵,所有人都不自禁被这高亢的韵律震得呆住了。忽然,李嫣然所有的琴弦齐齐划断。众人吓得一抖,手中的玉板掉落在地…五姓七望,七大家族来不及去拾,齐齐跪地,“陛下放心,先帝驾崩时是我们七族扶陛下继承大统,此事已成,如今,即便是那靖王归来,这帝位他也休想染指分毫!”说话的是五姓七望中陇西穆氏的族长穆自常。女帝李嫣然力排众议提携的女将军穆云璎便是出自这一族,是穆自常的长女。但此刻,很显然,这位穆族长的话,李嫣然置若罔闻一般,依旧是怔怔的望着那古琴上断了的琴弦。过了良久,她深重的叹了口气,举目望着那湛蓝的晴空。三年前,便是在这里,父皇当着文武百官许诺给弟弟李墨,只要灭了那邪马台国,太子之位便是靖王的,未来的大夏也是靖王的。也是那时弟弟李墨立下誓言,不破邪马台国,誓不归还…这是众人都知道的,然而…众人不知晓的是。就在那次的朝会之后,李墨特地寻到李嫣然。将他一手组建起的锦衣卫、罗网、商行、工坊、马司、内库、医学院…这些所有掌事的令牌悉数交到了李嫣然的手里。“姐,出征邪马台,远离大陆,深入海外,想来是无法及时书信,这些机构,弟思来想去,唯有交给你方才放心!”“弟从不惧那倭人的凶狠与彪悍,唯独担忧弟离开之际,那六位皇兄会有所行动…弟怕他们会铤而走险,对父王不利!故而,唯有姐姐执掌这些机构,弟此番出征方才能放心——”“七弟,你放心去征伐,有姐姐在这长安,太子之位谁也夺不走——”说起来,李嫣然长李墨十岁,便是为此,对这个弟弟,她素来呵护有加,疼爱有加。当年他要组建商行,缺乏本金,还是李嫣然冒险挪用的后宫府库;弟弟要建马司,引进西域大宛马栽培,也是李嫣然屈尊登门拜访五姓七望,从这些大族手中筹借!毫不夸张的说,从小到大,对这位长姐,李墨从未有过半分猜忌与怀疑…在他看来,他们一母同胞,他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可是…权利、欲望之下,又哪有什么骨肉亲情?“呼——”这一阵来自李嫣然口中的幽幽呼气,让所有的回忆戛然而止。她站起身来,环望着眼前的所有朝臣,冷冷的吩咐。“兵部来了么?”“属下在!”“靖王带了三十万兵,马不卸鞍,衣不卸甲,就屯驻在潼关,此时不调龙骧营卫宿京都?还待何时?”“陛下…是,是…”“还有工坊,新造的八十架红衣大炮也架在城头!若有来犯,不问何人,即刻炮轰——”“啊…臣遵旨!”兵部尚书连忙领命,但此刻,他浑身上下冷汗都要流下来了。诚然,工坊新造出了红衣大炮,可靖王军中也有啊,若真到最坏的结局,双方对轰…那势必要轰个两败俱伤,大夏龙骑损失惨重的同时,帝都长安也有可能夷为平地!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也是大夏国根本无法接受的,无法承受的!“嘀嗒——”豆大的汗珠落在那青石地板上,他又不敢忤逆女帝,只得硬着头皮立刻就去部署、安排——“陛下,不可…”就在这时,七族族长齐齐拱手,穆自常则陈情道,“不可动用红衣大炮…”五姓七望,他们的产业遍布京都,若然此地起战火,那…他们的产业…偏偏李嫣然没有给他们继续说话的机会,长袖已是拂起。她一边迈步朝前,一边用那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是否动用红衣大炮,不是你们说了算,是朕说了算。”“朕就是要告诉靖王,他便是有三十万龙骑又如何?得不到的东西,他本不该惦记——”……晨曦中,巨大的宫门关闭着,如同蛰伏的巨兽。倒是宫门前守门的门吏严阵以待,因为是皇城禁地,本无太多人出入,故而那由远及近的马蹄声格外清晰。靖王李墨只带着五十亲卫疾驰到城门下勒马。门吏躬身道:“臣拜见靖王殿下…”“靖王凯旋回宫。”副将奉远拿马鞭指着门吏,“速速打开城门!”门吏道:“靖王入宫,下官本不该阻拦,但陛下有旨,凡入宫门者需卸去兵刃铠甲,还请靖王殿下给个方便。”不用李墨解释,副将奉远直接道:“先皇曾赐靖王,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三年前靖王出入宫门,何曾有过卸甲卸剑,尔等速开城门,否则延误靖王回宫,你们担待的起么?”门吏忙跪下,“将军恕罪,臣不敢阻拦,只是今非昔比,女帝有诏,无论是谁入宫都必须卸甲卸剑!若靖王执意佩剑入宫,请去先禀报陛下,向陛下请来准许放行的诏命,小臣自然会开城门!”门吏这话看似说的卑微,但实则…身后的一干守卫却是将手按在刀柄上,显然,他此前是有过授意的。——不许靖王佩剑入宫!他是不卑不亢!这下,副将奉远再也按捺不住,手按在刀柄上,作势要拔刀,却被李墨按下。李墨望着这门吏,淡笑道:“我记得你,你是琅琊王氏的族人,当是唤宰相王祥一声伯父吧?当年你也曾入大夏龙骑,却因为仗着王家的势欺辱新兵被军棍五十,发回原籍,永不录用,呵呵,倒是不曾想,如今琅琊王氏扶女帝登基,权柄更大了许多!重罪之人尤能再度启用,怪不得这般有恃无恐!”门吏发觉被认出,也就不装了,索性招呼手下摆开阵势,防止靖王闯门。“靖王既认出了我,也知道我背后的家门,那还请卸甲卸剑,给个方便,否则…靖王若要闯这宫门,除非小臣死在这儿!”言及此处,李墨眸色微凝。身后的副将奉远已是拔出剑来,“你以为我不敢?”只见剑光闪过,一道鲜血飞起,喷溅在李墨与他的身上。这琅琊王氏的族人立时倒地——奉远对吓得哆嗦的另一个门吏冷冷的说道:“上一个敢跟靖王殿下这么说话的,坟头的树已经三尺高了!怎么?还不开宫门?你也想坟头种树么?”这个门吏没有什么背景,见琅琊王氏的族人已死,又见这架势,惊慌地去开门,大门发出“吱呀吱呀”的呻吟声。“殿下恕罪——”做完这些,奉远方才向靖王李墨请罪。李墨看了眼地上的尸体,“你动手,便如本王动手,何罪之有?”眼看着宫门开了。却不曾想,映入眼帘的也是一支千人的骑队,一柄柄战戟纷纷指向宫门之外。紧身的战袍,银白色的铠甲,赤红色的披风,衣袂随风轻扬,勾勒出一个个挺拔而柔韧的身姿。这是一支千人女骑。却不知道是因为等待了许久,还是眼前的对手名声太过可怖,肉眼可见,这支女骑中,那一张张坚毅的面庞上,不断有细密的汗珠流下,很明显颇为紧张。李墨原本还在好奇,大夏国何时有女兵了?又是哪个营胆敢在这里拦他的去路。可当看清楚那女骑为首之人,不由得嘴角上扬,浅浅的吟道。“这妮子,出息了呀,还当真让她组建成一支巾帼女军——”与此同时。对面那为首女骑,手持长矛,直指苍穹,清脆的女声吟出。“靖王殿下,这是宫廷禁地,还容不得你放肆!”穆云璎——这个名字已是在李墨的脑海中涌出。那是三年前,这个陇西穆家的小郡主苦苦哀求,让李墨领着她一道奔赴战场——当然,一统涌出的还有李墨与她在床帷之中,云雨时分…那与平素端庄、清雅截然不同的,巨大奔放与主动的反差。她曾是靖王李墨的第七个女人。也是唯一一个向李墨提出,除非她死,否则她一定要嫁入靖王府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