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几盆猩红的炭火被端进了大堂,原本四处漏风的驿馆内总算是有了一些暖意。
眼见身子抖作一团的唐钎嘴唇隐隐散发出些许青色,李侍郎立即吩咐他的随行小厮端走一盆炭火,并且将馆内最好的一间房让了出来:“贤侄这一路风餐露宿着实辛苦,今日且早些休息,至于和谈之事,明日再议也不迟。”
面对李侍郎的特殊照顾,唐钎也不客气,只是朝着在场的各位官员拱了拱手,随后便在金方侍者的指引下出了大堂,冒着风雪朝不远处的住处走过去,留下一众官员心照不宣地露出一个满是鄙夷与不屑的淡笑。
虽说看不惯唐钎那令人反感的富家公子做派,但他们可是全都收了唐家的银子的,看在真金白银的面子,众人的态度是能忍则忍,只要对方不影响自己的仕途,使团对于唐钎的这些优待也就不必放在心上了。
同僚在自己身后投来的鄙夷视线,唐钎自然能够如芒在背,不过他可没心情与这帮人勾心斗角,大宋与金人合作表面上看来是驱虎吞狼,可这帮稳坐高堂之上的当权者也不想想自己是否真能驱使金国这头猛虎。
虽说前期的合作的确是对大宋有利,可接下来的主动权则全都落入了金人之手,可笑驿馆大厅里的这帮人还以为对方是什么守信君子,明明已经落入了虎口尚不自知,他又何必与这些死人斤斤计较。
目下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在这遍地危机,一个不小心就能丢掉小命的幽州城里存活下去。
沿着破败不堪的回廊步入厢房,唐钎挥手示意带路的侍者离开,又命随行而来的侍从小七关上房门,两人迫不及待地在火堆旁坐下,总算是感觉到了一阵暖意。
“虽说整个驿站内只有寥寥几名金兵在驻守,但外围还是有不下三处暗哨,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逃出去,只怕不易。”
听着小七的沉声汇报,唐钎只是略微点头,并没有表现出丝毫异样,早在出发之时,他便已经料到此行必定艰险,如今的整个幽州城就是一处龙潭虎穴,如今看来他所料非虚,金人根本就没有归还幽云十六州的意思,反倒是会将他们这一行人当做人质扣押,作为筹码要挟大宋。
“既来之则安之,眼下最重要的便是保住性命,至于如何逃出生天,还是等以后再说吧。”
主仆二人在房中小憩,外面的大厅内却是炸开了锅,只因刚刚有一队金兵送来了晚膳,金人蛮横,对一众官员没什么好脸色也就罢了,食盒里摆着的都是一些生硬馒头与残羹冷炙,这就让一向养尊处优的大宋使团成员纷纷勃然大怒起来。
“我等抵达幽州,没有设宴款待也就罢了,竟然送这些难以下咽的东西来,简直就是挑衅。”
“没错,这种食物连我大宋的猪都未必能吃,这些蛮夷竟然拿来招待我等,这分明是未曾将我大宋放在眼内。”
正所谓国体不能辱,金国如此作为,便是在轻视大宋,这哪里还有什么合作的意思,几位成员感觉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商议着明日双方会面之时,势必要与对方辩个清楚。
“诸位稍安勿躁。”等到众人发泄掉胸中的怒火,一直默不作声的李邺这才轻咳了一声,“如今幽州城的战事刚刚平息,城中的物资早已被撤退的辽军搜刮殆尽,现下还能有这些食物果腹,足见金国和谈之诚意,我等身负官家重托,势必要重新夺回幽云十六州,眼下还是以大局为重,至于这些旁枝末节,暂且不提为妙,以免弄出什么乱子耽误大事。”
作为使团的首领,李邺一开口,周遭的议论声自然在一瞬间偃旗息鼓,况且他的话并非没有道理,若是在河滩的关键时刻为了一餐吃食引发什么不愉快的邦交事件来,这可不是诸位官员想看到的结局。
小不忍则乱大谋,在场的诸位官员可不想因此而断了自己的青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