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漠营受监军所制,北域人尽皆知,天子敢让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挥师北上抗击记蒙,却不敢下放军权让这个将门之子大展拳脚,比起相信自已的将军,天子更乐意御驾亲征向天下展示威猛,谁不知道与踏漠营斡旋四十余年的阿科尔部在天子领军下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镇国公今年不到二十,自认经验不丰,也知道阿科尔部是记蒙八部落中最富裕最强大的部族,天子带来那帮少爷兵二十步穿杨便认为自已打遍天下无敌手,是千古难有的“神弓”,可怜踏漠营铁骑好汉们跟着拿弹弓射石头在天子面前装了两年窝囊,又要在战场上奋力杀敌免得天子真死在这里。
两年击退阿科尔部,在北域被百姓当成笑话念叨无数年,竟然真的于天子身上实现。
至于阿科尔部究竟是何居心,随著不提醒他也感受到了。
裁军。
监军正在挑他的毛病,天子要分割踏漠营,都指挥使自然给天子递刀,燕云十六州还没捂热乎,只要能拿掉监军,只要户部可以再给他们些粮草,何愁外敌重来?
幼时,镇国公以为自已只需要打仗,守好边疆,便可以家国安康,甚至在他十三出征时都是这么想的,现在他大了,可以独当一面,能挥舞帅旗也能号令千军,谁知家国第一刀开南太傅,第二刀轮到他。
裴家世代忠良,只拥护帝王,老国公倾囊相授,什么都教给儿子了,唯独没告诉儿子,帝王之怒落到裴家身上该怎么办。
镇国公还记得,那时天子登基七年,母亲把自已抱到宫里和一群皇子们玩耍,天子路过瞧见,陪他们玩了会,最后将自已抱起来举到头顶,说他是未来的大将军,
是江山的脊梁。
江山的脊梁要被自已人踩断了。
皇位能改变太多,权力掌握者最后都会面目全非。
除夕踩着雪来到上京
,欢声笑语更甚。官府在大街小巷都布置了花灯,皇城湖成为今年主角,一大早就有成群的船撑在湖上悬挂烟火,湖中心巨大的龙灯蛰伏待发。
京城里三大楼掌柜对政治动向也极为敏感,请帖送到王府里,留了最好的位置。
这一送,送出事了。
“晚上陛下设宫宴,你等我回来就好。”
随著给南吾挽头发,今日除夕,不出门也要打扮漂亮。
他换了好几种扎法都不记意,动作要是不够轻祖宗早就闹了,头发拆拆束束,在随著手上连根头发丝都没掉。
分开几缕,最终大道至简,折腾半天绑下来一个麻花辫,发尾由红丝绸束上。
南吾感觉他松手,以为忙活完了,刚要起来又被摁着肩膀坐回去。
服了,这人怎么不嫌烦的?
随著给小祖宗穿金戴玉,头发簪花上垂着的银坠上也雕刻了各种寓意吉祥的动物植物,工艺之精美令人咂舌,整完了又在人腰上挂饰品,金玉带钩简直要承不住这么多重量才算作罢。
南吾动了动,就感觉身上东西铛铛撞在一起。
哎……像穷了大半辈子突然富裕的贾人。
平日里随著穿着都很素,不必要的配饰能省则省去,和平民衣着相比大概只有用料的区别,看起来最富裕那套还是上朝让样子的,南吾完全没想到他性子里也是个爱花里胡哨的人。
“等你回来,咱们能去皇城湖看灯吗?”